林婳的睡眠质量变得很差，她好像无时无刻都在思考，大脑高速旋转着。
学校严禁学生出入网吧和携带手机。她想的那些问题，从课堂学习的知识里找不到答案，又不知道问谁，也无处可查。想不通就反复想，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停下来，跟走火入魔了一样。
寝室里其她人半夜熟睡的时候，林婳常常一个人悄悄溜到外面院子里，静静地站着。旁边图书馆里，有时会传来奇怪的叫声，那是初中部的学生在玩闹鬼的游戏。
儿时的林婳是怕黑的，只愿意靠近温暖的阳光。现在的她宁愿待在黑暗里，也不想暴露在阳光下，因为光明于她只容得下笑脸。
隐身在浓浓的夜色里，有一种怪异的安全感。林婳出神地望着空气里的一团漆黑，她想遁入那团黑，看看江树的魂是不是在里面，是人是鬼好歹能见一面。
时间大概是凌晨一两点，林婳在寝室门口的空地上站累了。她蹲下身，随手从旁边的野草丛里扯了一截草茎，就着不多的汁液在地上划字，反反复复划着一个“树”字。
突然听到罗汐的尖细嗓音从院墙外传来：“真是倒霉!半路遇上个酒鬼，这个点回来门都关了!”
罗汐和王铃偶尔会偷跑出去上网，林婳还以为她们今晚不会回来了。
院门是钢条做的栅栏门，林婳能清楚地看见门外。除了两个女生，还有一个男生歪歪斜斜地站都站不稳。
林婳对相貌平平的男生比较脸盲，班上大部分的男生她都认不全。可是此时这个站在女生寝室外，名叫段乔的男生，她却印象深刻。
教室讲台下藏着一把长长的砍刀，是段乔行走江湖的作战武器。他拿着把明晃晃的刀冲到校外去跟混混打架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怪吓人的，然后记住这张“坏学生”的脸。
段乔应该是喝多了，他的手划来划去地指着罗汐和王铃说：“你们，不会翻墙吗？这个高度，小意思，我教你们，看好了啊!”
只见他手脚并用，一会翻进来，一会翻出去，像一只猴子。罗汐和王铃互相帮忙，慢慢地爬上院墙。落地时罗汐惨叫一声，可能是脚崴了。
等他们三个人都进了院子，林婳躲进了寝室门边的拐角处。
段乔摇摇晃晃地走到图书馆后门的台阶上，歪坐着，嘴里胡言乱语：“罗汐，你别走，我要跟你说话。你要是去睡，我让你们一晚上不得安宁!”
罗汐走过去踢了段乔一脚，怒道：“我困死了，不想跟你说话，你走不走!”
段乔的腿往罗汐身上一横，罗汐倒在了地上。王铃忙走过去扶起她，坐到石阶上。一阵风吹过，两个女生抱起胳膊哆嗦了一下，被迫听着段乔大讲特讲他的“光荣历史”。
无非就是去哪里打架，打败了谁谁谁。或是跟某老师斗狠，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之类的事情。
没有人注意到林婳就站在暗处，看着他们。
王铃和罗汐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哈欠，王铃苦着一张脸，罗汐的眼皮都快掉下来了，她问：“段乔，讲完了吧？你是不是该走了？”
段乔的头摇成拨浪鼓，挥挥手：“没有，我的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他趴到旁边的草丛里吐了一会，回头继续讲：“其实我很老实，以前学习成绩也很好。可是后来我有了兄弟、老婆，我是为了保护他们，才出去混……”
罗汐实在受不了了，起身就走。段乔跟着她，只不过方向错了，他跌跌撞撞地朝林婳待着的寝室门口走去。
林婳嗅到了一丝危险，可思维意识却开始涣散，仿佛喝断片的是她而不是段乔。眼前忽然一黑，后面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醒来时，在寝室她自己的床上，感觉整条手臂异常地酸痛，手背上全是淤青。罗汐和王铃坐在她床边，下眼睑都冒着黑眼圈。
罗汐见林婳眼睛睁开了，可怜巴巴地说：“你终于醒了，我和王铃守了你一夜。”
林婳困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王铃答：“你把段乔打了，要不是我和罗汐拉着你，他今天得进医院。”
“啥？!怎么可能!他人呢？”林婳好笑道，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打过人。
“他早翻墙走了，你放心，这么丢人的事，他不会到处说的。”蓝汐边说边盯着林婳的脸看了会，好像在确定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昨晚的事我和王铃都不会说出去，你也不要说，知道吗？”
林婳“嗯”了一声，想着她们应该是怕上网吧的事被老师知道了挨罚，就没有再问。
罗汐和王铃如释重负般，一挨枕头便呼呼大睡。还好这几天学校开运动会，她们即使从早睡到晚都不会有人来管。
林婳再次看见段乔是在三天后，教室门口。段乔脸上青青紫紫的淤痕看起来像是开了果酱铺子，他朝林婳竖起大拇指，说：“你，牛逼，老子服。”
林婳想不起来她打人的事，可是她手背上的伤提示着确实有可能打过。
自“醉酒事件”后，段乔经常找罗汐谈话。林婳有时会碰到他们俩站在操场边，对质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内容非常无聊，来来回回就两句话：“答应？”和“不答应。”
学校是禁止学生谈恋爱的，从罗汐每天的变化和段乔的状态来看，林婳觉得他们有无视校规，顶风作案的嫌疑。
罗汐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总是跟着林婳，季扬也转去读文科了，林婳的三点一线彻底变成了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