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大部分美国适龄青年都要读大学呢？因为他们根本不是按标价付账，大笔费用是政府埋单。美国高等教育的优势在于既通过政府的财政资助保证了公民受教育的权利，又避免了官僚机构对教育的直接卷入，用市场竞争创造了大学的效率。可谓一举两得。
我在《谁的大学》一书中明确提出，中国应该实行大学的“教育券”制度。政府基本不直接资助大学，而是把大部分高等教育的经费，以奖学金、助学金的方式直接交给合格的学生，让这些学生拿着钱去选择学校。这样，就会迫使学校像对待消费者一样，为学生提供物美价廉的教育服务。
这一主张，至今在国内还没有获得任何的回应。但是，这却是在高等教育最发达的美国行之多年的有效办法。遗憾的是，我们掀起了“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运动，明确以美国的模式为目标，但是，学美国只学一半。比如，美国的大学经营非常市场化，学费高得吓人。中国的许多大学，学费也跟着拼命涨，让穷人上不起学。于是有人出来说，美国的经验不能照搬到中国来，不能食洋不化。
真是如此吗？当然不是。如果我们真能照搬美国的经验，中国的穷人上大学不仅不用缴学费，而且还能靠各种资助享受大学所在地标准的生活水平。
不错，美国的大学学费是世界最贵的。两年制公立大学，学费平均一年2000美元，四年制公立大学为5400美元，私立则为28300美元。其中有126％的私立大学，学费超过3万美元；有37％的公立大学，学费超过9000美元。与此同时，美国的中等家庭收入，在5万美元上下。如果只看这些数字，上便宜的四年制公立大学，仅学费一项就超出一个中等家庭收入的10％。如果加上将近1万美元的生活费，一个大学生一年消耗一个中等家庭将近1／3的收入。这样的价格，当然令人难以承受。美国的媒体现在几乎每天都在嚷嚷：学费上涨太猛，超出中产阶级的承受能力，给孩子攒了学费就攒不够自己的退休金，等等。大学市场化创造了高学费，让老百姓苦不堪言，似乎是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然而，这样的说法似是而非。我们不要忘记，美国的学费高，但奖学金、助学金也高，学生贷款、打工助学的机会也多。以2003—2004年度为例，美国从联邦政府、州政府到学校、私人慈善机构给学生提供的各种资助达到1220多亿美元。在校学生总共有1646万多，平均到每个学生头上，就有7400多美元，远远超出公立大学的平均学费。而真正得到资助的学生，特别是贫困生，平均拿到的钱要比7400美元高得多。因为有许多学生来自富裕家庭，并不需要资助。不考虑这些现实，单盯着美国的学费，美国模式就会学歪了。
我们不妨两头都算一下账。
美国的奖学金名目繁多，理清楚非常不易；而且学生的个人财政保密。这些资助，落实到每个学生头上究竟是多少，很难搞清楚。不过，根据一些公开的数据，还是可以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我仅根据2005年8月出版的一期《高等教育编年》所提供的数据进行粗略的推算。由于各种数据统计规范不完全一致，有时彼此之间有些小出入，但并不影响我们基本的估算。
在2003—2004年度，四年制公立大学的教育费用（包括学费、杂费，以及住宿、伙食等生活费）平均为15200美元（其中学费5400美元）。私立四年制大学的教育费用平均为28300美元（其中学费18400美元）。学生得到的资助有两种。一种叫aid，我试译为“助学金”，学生对这笔钱的使用不受限制，但有时需要做一些工作。另一种叫grant，我试译为“奖学金”，使用有一定限制，比如只能用来支付学费等。在公立大学中，有76％的学生接受各种助学金，每人接受的平均总额为8700美元。另有59％的学生获得各种奖学金，每人平均获得4600美元。我们只要对比一下公立大学的学费和教育费用就可以看出：如果获得助学金，自己一年的教育支出（包括支付生活费）就是6500美元。获得奖学金，自己一年就付10600美元。但从获得资助的百分比上看，获得这两项资助学生比例都远远超过了学生总人数的一半，可见有相当多的人两项都得。如果两项全拿到，共计13300美元，自己只须支付1900美元就可以完成学业。
私立大学贵得多，但资助也是水涨船高，有89％的学生得到各种助学金，平均数额为16300美元。另有82％的学生获得各种奖学金，平均数额9400美元。如果仅获助学金，自己需要付12000美元。如果仅获得奖学金，自己需要付18900美元。但大部分学生恐怕是两项都得，这样资助加起来就可达25700美元，自己的开销就只有2600美元而已。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学生贷款可以申请。供孩子上大学的家庭，还可以获得付税优惠。
从这些数据中我们可以看出，把各种资助加上后，大部分美国人的高等教育负担，比学费所代表的数字要低。不管上公立学校还是私立学校，有相当一部分（也许是大部分）学生得到的资助超过了学费。对他们来说，上学不仅是免费的，而且还能够得到小额的生活补助。大家需要对付的，是昂贵的生活费用。许多学生一年的花销常常在5000美元上下。有的则只须花两三千美元。这笔钱，就是不上学，在家和父母住也是要花的。就算打工一小时挣7美元，一年平均每天打两个小时工就可以了。况且暑假可以集中精力打工，上学时还是可以比较专心地读书的。我还必须指出，不管是公立还是私立大学，所谓教育费用除了学费外就是生活费。生活费一般是学校根据当地平均生活水平、物价指数估计出来的，并非实际生活费用。我们这些留过学的人都知道，这样的估计都是留有余地的。我自己读博士期间，实际的生活费用，每年都比学校估计的生活费用低几千块钱。有时夫妻俩靠一个人的全奖也过一年。简单地说，如果一个学生拿到的资助总额比教育费用低两三千元，他未必需要自己掏腰包，只须生活俭朴一些就可以了。
上私立学校，当然比公立学校贵一些。但是看看上面的数据就能明白，私立学校学生获得奖学金、助学金的比例远远高于公立学校的学生，获得的金额也大得多。真上私立学校，真正的负担比上公立学校也就多几千美元。况且，上私立学校的学生来自富裕家庭的居多，这些费用比较容易承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