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乘着晚风散步的人们陆续归家,风偶尔将别处的细语吹送过来,竖尖了耳朵听又听不到什么。别处楼栋的灯火一盏接着一盏暗去,整个城市打着瞌睡,做起轻轻的梦来。
不知是不是空调温度太低,李小微抱着腿缩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窗外,丝毫没有要去调温度的意思。
此刻肚子是饱饱的,可心里却莫名空落落的。
好不容易适应了独来独往的生活,闯入一个外星人。她从心里喜欢着毛英俊带来的这份热闹和生气,同时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不断不断地提醒她:这份热闹是暂时的,不属于她。
“家。”这个词在她脑子里盘旋着。
当初,为了逃避,她选择来到这个城市。
小时候,由于爸爸工作原因,她在这里上小学呆过几年,城西的西仓动物园是她最爱去的地方。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城市对她来说算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在异地他乡扛过了两年的适应和磨练,每当看着别的房子亮起温暖的灯光,她依旧觉得自己两手空空。
回家?不是没有考虑过,不过快节奏惯了,突然要回小县城过慢悠悠的生活,她不想。更何况,县城太小了,每一处都是她和渣男曾经的回忆。
她把脸埋在双膝间,想像电视里的女主角一样流几滴眼泪,可心里太空了,哭不出来。
一夜无眠。
终于等到外面天空泛青,李小微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准备给自己做点吃的。
毛英俊被她踢踏踢踏的拖鞋声吵醒,刚想开口,看她脸色发青,仿佛头顶罩着大乌云,是不好招惹的模样,乖乖闭了嘴装睡。
烧水,放面,打蛋,再加几棵鸡毛菜。看着锅里咕噜咕噜翻滚的泡泡,李小微感觉好多了。
“赶紧起床吃早饭!”她端着面碗喊道。
毛脑袋不敢再睡,揉揉眼睛装作睡眼惺忪,说道:“这么早啊?”
“快来,废什么话!”
“遵命!”
一碗面和着暖暖的汤下肚,李小微的瞌睡虫终于上来了,准备回房补觉,毛脑袋也躺回沙发调开了晨间剧。
可恶的是,当小微把自己工工整整放回被窝,瞌睡虫却集体撤退,她连翻了几个身,都入睡失败!
她瞪了会天花板,再次起床。
李小微挠着散乱的头发走到客厅,毛脑袋赖在沙发上没挪窝。
她用眼神示意他从沙发上挪点位置,毛英俊懒洋洋地收起大长腿。
没看几分钟,小微忍不住吐槽:“这是什么电视剧啊?这个女的怎么这么白痴!是傻子咩?”
“这个女的命很苦的,她丈夫在外地打工,她刚……”
毛英俊正解释到一半,李小微捏起了遥控器换了台。
中央少儿频道正在放海绵宝宝,李小微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调整了下坐姿,靠在了沙发的另一头。
毛英俊对她的“暴行”早就习以为常,他把腿架上了沙发背玩起了手机。
过了好一会,另一头的李小微都没有动静。
他探头看了眼:好家伙,睡得挺沉。脸都挤得流口水了。
他掏出手机没忘各个角度给她拍一张,说不定日后是个保命符。
在他拍得兴起,李小微含糊不清地问道:“今天怎么没出去玩?”
吓得他差点把手机砸她脸上,他赶紧回答:“陪你呀。”
李小微没接他话,嘀咕了句:“不孝子。”
原来是在说梦话。
真不知道这个地球人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李小微睡得正香,手机嗡嗡震了起来,她摸着扭靠在沙发上酸痛的脖子,眼睛都没睁,接了起来。
“喂,你好。”
“什么鬼,李小微你睡糊涂了吧。”熟悉的声音。
小微眯起眼看了下名字:“陶神”,立马换了语气:“原来是你啊,啥事啊?”
“今天我看见米露的前男友了,就是那个高中时候篮球队的。”
“噢……有什么稀奇的。”
“胖的我差点没认出来!”陶神语气兴奋,简直比见到刘德华还激动。
“你怎么会看到他的?你还关注他呢?”
这么问也是多余,一个小城,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陶神的兴奋劲一点没减,跟上学时一个样:“他带着他老婆来买车,在我这订了辆红色Polo。”
“我怎么觉得你的兴奋劲怪怪的?”小微忍不住吐槽。
“我在想要不要跟米露说。”
“还以为多严重的事,随你啦,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李小微挂了电话,自己却又陷入了思考:要不要跟米露说呢?
陶神、米露都是李小微的高中同学。
小微从没见过米露这样“嚣张跋扈”的女孩子,也没有见过陶神这样八卦的男孩子。
曾说出类似:“上了大学我要一天换一个男朋友”的豪言壮语的米露,在认识她现在的老公前却只谈了一次恋爱,一谈就是10年。
她的男朋友小微见过许多次,就在隔壁班,皮肤黑黑的,走路很快,总是低着头急匆匆的样子。戴了副眼镜,斯斯文文的。
大大咧咧如米露,在他面前完全没了脾气。之前的“豪情壮志”消失无踪,变回了娇俏可人的小女生,差点说出“甘愿为他洗手做羹汤”这样老套让人肉麻的话。
每个冬天,米露男朋友每天早上塞给米露一罐热乎乎的旺仔牛奶或者早点。早自习上米露便揣怀里,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当然也有闹矛盾的时候,吵一次架恨不得惊动一个年级。一个班的大部分人不得已成为他两的狗腿子,替他两传着纸条,牵着红线。
就这样过了高中,过了大学,明明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两个人却分了手。
她想起那年夏天,米露坐在路边,一手支着烟,慢慢地弹着烟灰:“结婚嘛,不就是搭伙过日子,你以为跟谈恋爱一样啊。”
米露的侧脸没有表情,分明是失了灵魂的样子。
当时的李小微是不能接受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子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愣了半晌:“难道不是恋爱了就结婚吗?”
现在李小微似乎能明白米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