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头偏西，老蔫巴买回了一口薄棺，在村长的招呼下又抓了壮丁憨老实和俩人一起把棺材抬上山。
铁牛被随便埋在了哪个山头，连个坟包都起不高，逢年过节也不会有人记得就是了。
满村子都是炖肉的香味儿，肆意侵占的他们的味蕾。村长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大手一挥：“没啥事都回家吃饭去吧。”
“叔，剩一个。”
“哎哟哟，你咋不自个留着呐。”
村长喜得见牙不见眼：“你这孩子就是实诚。哈哈哈…”又用力拍着老蔫巴的肩膀。
“行了，你也被回家开火了，上叔那去，让你婶给包饺子，哈哈哈…”
村长还是把钱拿过来揣兜里，揽着老蔫巴走了。憨老实在原地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大夏天刮过一阵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憨老实走到门口看着对面现在空无一人的铁牛家，又看了眼隔壁老蔫巴家，只觉得悲凉环绕着他，进院又看见见底的大水缸，憨老实更是深感无奈，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天没吃了感觉心头都泛着酸水。
“老实叔，你咋坐这呢？”
憨老实抬头一看，天都黑了，有点恍惚的揉了揉眼睛听着是小少年的声音：“哦，狗娃啊你咋来了呐？”
说着憨老实扶着水缸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进屋吧狗娃。”
小少年过来扶了憨老实一把：“老实叔，你是不还没吃饭啊，干啥呀你咋这么糟尽自个呢！”
“没有，没有，俺就是…就是…心里不咋得劲儿…”
“唉！老实叔，你别想了，不管旁人我信你，你不是那样人！”
小少年似模似样的叹口气，黑暗中憨老实只觉得小少年的眼睛亮晶晶，像天上的星。
“嗯！”憨老实重重的的点着头：“俺知道，狗娃是个好孩子，你跟你爹不一样。”
“我爹？老实叔我爹是啥样人啊？咋没人和我说呢？”
“这…你娘没跟你说过？那俺可不能跟你说，这事还得你娘说合适。”
“哦…好吧，我娘也不道咋了，这两天老晃神儿，今天都没想起来给你送吃的，不过我记得带来了，嘻嘻…老实叔快来吃吧。”
“好，俺记得还有点油，等俺把灯点着。”
豆大的灯光羸弱的映照憨老实嘴角发苦的笑容，小少年正从篮子里往外拿吃的：一海碗炖肉，四五个野菜蒸饼。
憨老实一看就是小少年装的，大碗没有盖，野菜饼胡乱用屉布包着，也真是难为小少年了，也幸好他还记得他。
“老实叔，你快吃吧，没啥事我回去了啊，太晚我娘该找我了。”
“嗯呐，你快回去吧，这灯你拿走。”
“不用老实叔，我能看见，有月亮。”
小少年话留下人却没了影，憨老实吃着野猪肉和野菜饼，胃满足了，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
李月娥的手艺很好，至少比他强百倍，也比当年的李月娥好很多。憨老实突然觉得意兴阑珊，他不知道自己坚持找到这是否有意义，也许他还存了什么念想。
如此过两天，小山村平静的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大家见面打招呼变成了：“你咋存的啊？”
“还能咋整，肥地靠油滋啦，瘦地都腌上了，留过年吃。”
“俺也一样，靠地靠腌地腌。”
“俺咋听人说李月娥会整腊肉呐。”
“听谁说的？俺拿腌肉换点行不？”
“赵翠芬呗，俺看她提喽一条。”
“那玩意柴巴巴的啥吃头。”
大家都互相打听存肉的方法，以期美味和耐久，最多还是炼油和腌肉。
等这股存肉热潮过去了，日子还是继续走着，铁牛的事早被人忘记在鞋底下了。
憨老实没忘，他一出门就能看见铁牛家，但他并没有什么惧意，反而觉得这下可以放心挑水了。
这天憨老实累个半死又把水缸挑满了，憨老实并不是每天给自己挑水，但是每天都会在人少时拎一桶水放在李月娥家院门盖好，由小少年拎回去。
至少近半年没有被赵翠芬发现，但是李月娥不可能不知道，憨老实刚盖好水桶直起身看见李月娥站在院门口。
“月娥…”
“刘老实，别再来了，其实你媳妇当初是自愿走的吧，你也该真正成个家了，你看小诚都这么大了。”
“月娥…俺没有别的意思，俺会成家的。”憨老实睫毛颤颤掩住了眼底的倾慕。
李月娥没再说话，看了一眼憨老实转身回了屋子。
憨老实飞也似的回了自己家，李月娥的话勾起了憨老实回忆。
“大壮弟妹生了个小子？可真行啊你！”
“刘哥快来看看，你得给俺儿子见面礼，这就是你干儿子了！哈哈…”
“真小，真白真俊呐，是我干儿子啦，嘿嘿…起名字了吗？”
“起啥呀，俺看就叫狗娃吧。”
“狗娃，小狗娃，快长大！”
“刘老实！你是不是喜欢李月娥，你个不要脸的，你想干啥，你当俺眼瞎啊？”
“红，俺没想啥，俺想好好跟你过日子的。”
“好好过日子？好好把家里的东西扒拉给她李月娥吗？”
“小点声，小心隔壁听见了，那东西是我给狗娃的，让大壮收了月娥她可能不道。”
“呵呵～不道？她李月娥要不要点脸，他们一家子的你跟我说她不道？你刘老实要不要点脸，啊？你以为人家真不道吗？拿你当傻子耍呢！”
“你乱说啥啊，狗娃还是俺干儿子呢。”
“人家承认吗？好好，刘老实，你有能耐你守着她们过吧，老娘不伺候了。”
“胡子来啦，胡子下山了，大姑娘小媳妇家里值钱的快藏起来啊！”
“红，快别吵吵了，快躲起来，你干啥呀？”
“滚开！跟胡子也比你强！”
“红，红，你被做傻事…”
砰～咣～
“唔～于…红…”
憨老实想到这，满目悲伤，他再也没见过于红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也许自己真的是错的，李月娥当年没看上他，现在也没有，或许没有以后了，也许真的应该离开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