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色涂抹在云海峰的一间柴屋上。屋旁适植一树,临着一汪清池。前半夜刚下过一阵春雨,此时夤夜雨消,万籁俱寂。风呼呼飘过,惊动了树梢的积雨,滴滴地打在地上。
左玉清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起身披衣出户,倚在门扉上,望着清月。
为什么呢?师父,师兄,玉清想你们了。
哎,你们一定也想我了。
此时,中州繁盛之地最高的酒楼上,仆役慌张、忙碌地在楼梯间跑上跑下,一个个空盘子送下去,海般的珍馐玉液送上来;一名歌女在帘后弹琴而歌,偶尔故意弹错了弦,引来一位男子的目光,面色酡红,羞怯地从向帘幕外送出秋波;舞女在厅堂前翩翩起舞,头上的云髻在橙红的彩灯下仿若娇不胜力;美艳的燕娥们依偎在男子们的胸膛上,嘻嘻地调笑着。
“哎,大师兄啊,我觉得这样不太好。”二师兄摇摇头。
“害,大家,听着,二师兄要说话了!”一名健硕的男子挥舞着酒卮,金色的酒液挥洒了出来。
“哦,二师兄要说话了!”
“安静,安静,二师兄要说话了。”
场面安静了下来,显然二师兄平时颇有威望。
二师兄说:“我觉得,小师弟一走我们就办这场席筵,未免不妥。“
有位师弟听闻此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和筷子。只听有人搭话道:“那怎么办才妥当呢?”
二师兄咳了一下,说:“我们应该挂一副横幅,上书普天同庆四字,然后用影印石影印下来,送给小师弟,以致吾思啊。”
只听全场整齐的一声:”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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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玉清正沉溺在怀念之中,突觉浑身一冷,连眼睛也来不及睁开,全身精力运至足下,猛地向屋外疾驰飞去。只听沉闷的隆的一声,原来的立足之地被人一拳砸裂开来。他正待要睁眼观看情势,只听得一声干涩的”缚“,便觉不妙,刚欲动弹,顿觉如缚网中,奋足了力,仍挣脱不得。他正要开口喝问,一双干瘪的手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喉咙,作声不得。他想睁眼看那人,竟然睁不开了。他刚要施展全力,想起师父的告诫,和他体内的禁锢,才发现自己似乎已无还手之力。
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一股凉气从他的脑尖徐徐向下,像吐信的毒蛇,盘旋着,不顾他的经络是否容得下。事实上,他感觉经脉要撑爆了,一根头发大小的经脉,已经被挤成了拇指粗。那气息阴冷刺人,在他体内满怀恶意地蹿伏,每一次蹿伏,都好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扎下。
他想叫,却叫不得。他想喊,却不能喊。他只能嗬嗬地发声,脸色涨得青紫,双目通红,要瞪出来一样。
就这样过了很久,他突然听见那人笑了一声,笑声阴冷。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一股巨大的疼痛狠狠地、死死地砸在他的灵魂深处,他发出低沉的野兽般的哭嚎,昏死过去。
那人嘿地一笑,将他摔在地上,转身刚要离去。
只听“咔”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碎掉了。
那人猛地警兆大作,灵台隆隆作响,知道有变,心念一转,一层黑雾瞬时笼罩在背后。
只听“咔”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碎掉了。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的声响。
通天境以下第一境,无彰境修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