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个清晨,每个人的一生中只能唯一一次拥有这样的清晨。这样一个清晨,属于你,也属于爱你的人,这是在你漫漫人生长河中,泛起的闪亮的日子。今天就像刚贴上的一枚崭新的邮票,告别昨天沸腾的喧嚣,来到你的面前。当一个年老的国王,宁愿把千军万马集结到城墙下面,只为了博取伊人一笑,无论世人怎样讽刺他,他早已把心上人当成了全世界。
就这样,闹钟和往常一样,在6点钟响起,她喝一杯新鲜的热饮,穿上感觉最舒服的衣裳,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不灭的太阳一般,在她明净的小窗旁喷薄而出。
当余蓓蓓揉开双眼,在她面前的那个如同喜鹊一般快乐、无忧无虑的李如心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说起话来神采飞扬,不施粉黛,脸庞依然白里透红,宛如笼罩远端太阳的一层薄雾。
这个小小的女生宿舍开始增添了许多快乐的气氛,女孩们围着她转,谈论着,开着和恋爱与情感无关的玩笑,宛如她的短发,轻松而自在。
在这一刻,在这一天,这是属于你的清晨,这清晨只属于你,太阳的光辉将要洒满大地,在这一天,欢乐的你降临,快乐,纯粹而美丽。在这个时候,没有人再无故向你搭讪,不需要别人给你的喜悦,在这时候,不用思考太多。在这一刻,所有的朝霞为你带来喜悦,那些精心打理的植物向你招手,会胜过所有的歌谣中传唱的喜悦,它会把你所看到的的都镀上金边,世间美好都跟着你欢快、跳动,你的忧愁会像浮云般轻轻略过。
当洪木看到这个背向自己,焕然一新的李如心,在他的心里,仿佛又住进一个可爱的、需要倍加珍护的梦。他不再试图寻找机会和她说话,他拿起自己的蓝色圆珠笔,轻轻地用力,在课桌上写下了短短的四行字:
沉入百花丛,
一醉不复醒。
今宵不解语,
何日来入梦。
他感觉自己依然迷恋着她,却不忍心打扰。那些二三流的诗人,为了表达自己的爱意,总是试图把诗写得晦涩难懂,很长很长,他们在黑色的烟囱里低声吟唱。可是最终,每个人都在自己单独的精神领域,做着自己领地的孤家寡人,自己永远都是自己的阴暗的国王。
一节化学课上,老师找了3个男生去写一段分子式,洪木正在发呆出神,不过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当名字被叫起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他走上讲台,接过严肃化学老师手中递给他的粉笔,感觉粉笔是那样易碎。他呆呆地在讲台上举着粉笔,听着旁边两个同学在讲台上认真地写着,粉笔在黑板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当这声音停止,他瞥向南边的两个同学,在延伸窗外的黑板的返照下,他们潇洒的回到了座位。这时,没有人会给他帮助,他甚至连写什么都不知道。他立即转身,把粉笔放到了讲桌上,跟在一旁看着他的化学老师说了句:
“我不会。”
化学老师在背阴的墙壁旁说了句:
“嗯,很好。”
他坐回到座位,一个同学在旁边嘟嚷着:
“不会?不会直接说不会就是了,装什么不懂装懂,浪费别人的时间。”
洪木在课桌上低着头,因为不知道而感到心情寂然,落寞羞愧。化学老师讲着洪木做的那道题,长时间地盯着洪木,拉长声音说:
“这位同学说他不会,既然不会,就要好好听,好好学。如果做过还不会,那就不能怪老师教的不好了。”
几个同学看向他,昏沉难逃的嘲讽的笑声,让他感到周围的一切都那样凌乱不堪,让他羞惭满面。化学老师没再说什么,继续讲他的课。那些奇怪的潦草的分子式,宛如一道道白色的箭羽,让他不想了解,也不想知道。那些在黑板上飞快写下的白色的箭羽,纷纷乱乱的射向他的双眼,匍匐在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的周围。
就这样挨过了这节课,那些起哄的声音他不想再参与,也不想去听。旁边几个高个子男孩在捉弄一个学习并不好的胖胖的学生,那个胖胖的学生没有反抗,没有拒绝,反而自得其乐。几个人说要为他按摩,飞快地揉搓着他的头发。他说着话,想要他们停止,这时不知是谁,踢了他一脚,让他老实点儿,以免破坏众人的兴致。这时有人向他头上吐了口痰,在众人的揉搓下,均匀地弄得他满头都是。
几个揉搓他头发的人,把他的外套脱下来,蒙住了他的头,骂骂咧咧地,去楼下洗手去了。当那个胖胖的同学看没有人把手伸向他的头时,他的头从衣服里露出来,恶狠狠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一个并没有参与,也没有说话的同学,独自一人去教学楼下的冰冷的水管处洗头去了。
当这位没有参与也没有说话的同学,在今后的日子里,对那位胖胖的同学报以同情时,那位胖胖的同学反而借了他宝贵的铱金钢笔而不换,在他骑车的时候向他吐痰,每每报他以仇恨的目光的时候,他就能感到这个世界上某些人会莫名其妙的给予一个人恶意。他只能默默地躲开这些恶意,不能宣战,不可接触,害怕沾染,像是远离一些带着污秽的肮脏的东西。
第二天,在学院操场上的演讲台上,他听着自己的演讲稿被那个细声细语,娇声娇气的女生背出来,那些慷慨激昂,血气充盈的文字,像是一个干瘪的气球,像是一个失血过多的猫科动物,软软塌塌,无精打采。班长的脸色似笑非笑,阴晴不定,在演讲结束后,一个人卖力地在应声寥寥的场地上,带头可劲儿地鼓掌。有人洪木,为什么他不去演讲?他摇摇头,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看看坐在前面的李如心,感觉自己每天看看她的背影已经成了习惯。
班主任在班会上表扬了那个演讲的女生的勇气,并且告诉同学们,这个学期末就要举行知识竞赛,分文理科。在这次考试结束后,这个班级就会提前结束,每个人都要融入新的班级。
洪木想,如果那样,自己就不能每天见到李如心了,两个人分到同一班级的概率是那么微乎其微。他权衡了一下自己的成绩,在自己看来,颇有优势的文课这次考得并不理想,反而自己的理工科更好一些。这多少让他感到有些意外。这半年里,他把自己大多数的时间都用来学自己并不太感兴趣的理科,都说男生更适合学习理工科,这给了他能学好理工科的错觉。
就这样,他看似颇为自信,却糊里糊涂地选择了理科。
当20天后,他想要重新改成文科,却被一个年级的管理者恶语相加,拳打脚踢地赶了出去的时候,他就感觉这是一道强烈的粗重的实体分割线,把他在这个学校的生涯分成两半。一半明媚,一半晦暗;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一半是热闹的人间,一半阴暗的地下。
考试结束后,他发现在他之前写下的四行字的书桌上,写着几行纤细的小楷字,字体娟秀:
半夏·藏心
艳若春花锦,
空似影离身。
愁满身似寄,
疏发独沉吟。
去日苦短,未知几何。
上面没有写名字,也没有写联系方式。洪木看着这些美丽的字迹,他默然片刻,拿起圆珠笔在这行陌生人字迹的旁边写下了两个字:祝好。
他希望时光在流转交错的瞬间,那个像是懂得自己的陌生人能够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