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了布谷鸟的鸣叫,一声声地呼唤着春归,春归,声音随着风飘荡着,阵阵送入到他的耳边。这声音让他充满幻想,像是远来的音乐,让人无限向往,最终飘向远际。他的脑海中充满了明媚的景象,充满阳光,让他想要看清楚这景象是描绘的是什么。他留恋着,不想醒来,不知今昔何夕,不知梦在何方。最后,这呼唤的歌声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细细倾听才能听得到的风声。这时,他感到一道光明的门在他生命中敞开,照射着他的双眼,让他难以继续闭上眼睛熟睡。世界像个大大的星球向他涌来,经过他,让他感觉自己那样渺小。他漫步在广阔的世界上感觉温暖平静,不知道是梦拥有着他,还是他拥有着一个梦。他感到有些糊涂,突然想要明白什么,他睁开眼睛,所有那些难以名状的奇妙景象突然消失不见。
他睁开眼睛,李如心坐在椅子上,手里抱着一杯热水。
“你醒啦,你已经比我多睡了接近一个小时了。”她向他甜蜜地笑着,这笑容让他感到欣喜,清澈的爱笑的眼睛让他想起天山的湖水,在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柔情。
“我感觉总是想要醒来,还是没能早起。”洪木说。
他们站起身来,来到了小院子里,看着天气。一些春露斑斑点点,洒在临墙的苍苔上,一段矮墙,环抱着幽静的小门,可以很容易看到外面的行人。院子中的一棵绒花树,像一个少女,快活地舒展开她如波的长发,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一阵清风吹过这房间,树的叶子漾起波纹,舒服地生长着。这是山村平淡的一天,简单的一天,天边的云彩,随着风变幻着各种形状,阳光暖暖地照耀着人的心情。
门前走过一个人,骑着电动车,背着一个相机,看到这个院子里有个陌生面孔,问:
“小木,这是谁啊?”
“这是我的表妹,云叔。”洪木对他说。
李如心微笑着向他招了招手,又觉得不能显得过分拘谨,以免别人暗加揣测。
“噢,我说怎么没见过呢,你不是快考试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云叔问他。
“昨天来的,今天就回学校去,云叔,你去哪里呢?”洪木问他。
“这不小学六年级要毕业了嘛,我去学校给学生照张毕业照。”云叔说。
“能给我表妹照一张吗,云叔?不着急这一会儿。”洪木说着,走过去拦住他的电动车。
云叔有些为难似的,说:“好吧,给你们照一张。”他的腿从电动车后面摆过来,像以前从他的大梁自行车上摆过来的姿势一样。他打开相机,找了处合适的光线。
洪木让李如心站在那棵不大的绒花树前,绒花树树荫如伞盖。李如心开始的时候有些拘谨,站好后,她一只胳膊放在腰间,一只手放在她的耳朵后面的头发后,抬着头微微含笑,整齐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眉弯。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洒在了她浅灰色的卫衣短袖上,有些刺眼阳光让她有些眯起眼睛,像是在心里藏着某个幸福的秘密,妩媚了整个院落的时光。云叔把相机一斜,快门一响,留住了这短暂的瞬间。
“云叔,能再给我照一张吗?”洪木问他。
“你啊,就算了吧。哪天我有时间再帮你拍一张,现在时间有些紧。”云叔说。
李如心向他道谢,洪木不忘记叮嘱他,一定不要删掉这张照片,到时帮他冲印出来。云叔答应着,熟练地从后座驾上搭上腿儿,一路绝尘而去。
“这就是我们整个镇上学校的御用摄影师,我一些小时候的照片都是他拍的,包括那张一寸照片。”洪木向李如心介绍说。
李如心想起他那张初中时的一寸照片,轻笑了一声,笑容很甜美。
“我觉得我们上午是进不去校门了,我们趁中午开门的时候进去吧,到时有老师问的时候,我们再向他们解释。”洪木补充说。
“好吧,看来只能这样了。”李如心答应着。
“我去山下的集市上买些早餐,你要一起去吗?”洪木问李如心。
“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你自己去吧。”她伸了伸懒腰说。
“嗯,这样也好。”洪木说。“咱们就不一起去了,以免有认识的人打听,我很快就来,你等等我就好。”然后他就下山去了。
集市上,人们围着一个老妇人谈论着,叹息着。洪木趁过头去,是他认识的一个人。他凑过去问了问什么情况。
“这不,昨天晚上去地里给人做短工,摘辣椒,天黑了自己蹬着三轮跑了一夜,都迷路到城南去了,在次丘镇上一个好心人用电动三轮车把他带回来的。”知情的人向他解释说。
“你现在回家吧。”洪木对她说。
“我歇一会,蹬了一夜的三轮,歇一会儿再回家去。”那老妇人说。
“我送你回家去吧,正好咱们在一个村子里。”洪木看看时间说道,他觉得时间还来得及。
“行嘢。”她说道。
这样洪木蹬着她的三轮车,把她送到了她家门口,她那胡子拉碴的丈夫见到她跌声连连,几乎快要哭了出来。最后,洪木自己徒步走回了对影山脚下。买了些包子和粥,向山上走去。
来到木屋前,他发现有些异样,矮墙的柴门开着,屋里的门也敞开着,他加快了脚步走了进去。木屋里面寂静无声,空无一人。他把早餐放到桌子上,桌子上一张白纸,有些皱皱巴巴,带着些湿润的痕迹,像是一艘白船儿飘飘荡荡,被海浪打湿。上面写着一行字,他认得,正是李如心的笔迹:
留恋处,兰舟催发。
洪木坐在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久久不动。他仅仅离开不到两个小时,在这不到两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谜一样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像是一艘船悄无声息地沉入海底,像是突然消失的一个泡影,没有痕迹地从他的世界走过,让他无从猜测,无从知晓这是怎样一个过程,怎样一个结局。
这时有附近熟悉的村民走向他的屋子,告诉他:
“那个女孩是你带来的吧,她爸爸带她走了。”
听到后,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像是知晓了一切,他猛然起身,他在这个他走过无数遍的山路上奔跑向山下,像是奔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那些只在炊烟的哭泣中吟唱的风从他的耳边呼啸着刮过,似乎从来没有发出过这么大的声音。周围的树木、农田、石头,紧贴着他的身旁向后逃跑,宛如山中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