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争执
我和吴立二人一路闲聊回来,路上有挺多人和吴立打招呼,可见他人缘相当不错。我发现只要手里握着剑,就会有一种唯我独尊的感觉,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我想每个持剑之人的感觉都应该和我此时的感受相去不远,也许这就是大家用剑做武器的原因吧,不长又不短,纤细而迅猛,灵动而沉稳,匀称协调,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象征着我国奉为圭臬的那一种中庸含蓄,简练低调的品质。
原路返回,爬上漫长的台阶,我们回到和师傅分别的地方,师兄坐在最上边一级台阶上等我,可能是刚被正一派的管理人员放出来,或者被教育了一顿甚至有些处罚什么的,依旧是垂头丧气。我难以想象在那时候他俩发生了什么,能惹得那个洪亮的声音如此恼怒。我当然是不敢再问。吴立看到师兄后立刻行礼,师兄熟练地摆摆手,我这才意识到师兄在门派里的地位是非常之高的,毕竟是六门之一的首席弟子,只是因为玄天道门人太少,所以我们才忽略了这种地位的看法。想必像青云道门这种强盛的道门,同龄之间的竞争必然非常激烈,能得到像首席弟子这样的身份是非常不容易的。我随即也意识到其实我的地位也并不低,毕竟我们玄天道门一共就三个人,一个师傅两个徒弟。
师兄抬头看向吴立,突然狠巴巴地说道:“老弟,想个办法,把青芙弄死算了,算我的。”
吴立神色如故,丝毫不意外师兄说出这样无厘头的话,显然和师兄相熟,笑道:“青芙师兄是我青云道门次席大弟子,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只是几年前出任务,不慎遭遇意外才变得有些古怪,师兄莫要冲动,各有各的难处罢了。”
吴立这一番话说的四平八稳,师兄刚想申辩些什么,不远处的大殿里传来争吵声,声音拔得特别高,隐约能听到几句:
“清微,你可想清楚你刚才说的话!”
“今天的局面是我们当年的错不假,但是他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无论如何,本门道术绝不可外传,此事需从长计议。”
“荒唐,荒唐!”
“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找到的也该找到了,年年算,年年都是这一卦,清微!不要沉浸在其中执迷不悟了!他已经死了!”
“我操,你们这群XXX……”(这句话是师傅说的。)
然后我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应该是有人发现了我们的存在,用某种手段隔断了声音,让我们听不见。
我听着意思好像是师傅想要做什么但是各位高功都不同意,然后遭到了一致围攻。我看向师兄,师兄的目光直直地看着议事殿,表情十分凝重。显然师兄知道一些我不知晓的内情,至少是比我知道的多。
过不多时,大殿的门打开,一共六个人出来,师傅面含笑容,云淡风轻地走了出来,仿佛无事发生过,直接无视了我和师兄。六位高功走在前边,一派高人气象。而我们三个老老实实地跟在后边,我觉得很无奈,刚爬上来台阶结果又要下去。
正一派的饭堂叫端斋殿,规模相当壮观。离这里并不太远,几位大佬们是有小灶的,他们径直进了一个独立的单间用餐,吴立带我们搞了一套仪式,说明是每次用斋前都要做的,目的是为了向赐人间谷物的神明们表示赞美。我和师兄老实照做,这边的规矩确实是多,我们在山上的时候从来不搞这一套,反正也没人看,平时自由惯了。因此到了大庭广众便顿觉掣肘,诸多不便。
我打了一份豌豆饭,但是没什么胃口,可能是吃火锅的后遗症,感觉特别淡,心里又想着刚才的争执,内心有点不安,总觉得好像有事要发生。吴立和师兄没心没肺,在一边有说有笑,这时候有个素不相识的道长走过来,和师兄和吴立打了招呼,转过头知我说,师傅让我过去,然后他就离开了。我有些诧异,他为什么认识我,我迅速地扒了几口饭,然后去高功用餐的单间。
在短短的几步路上我猜测可能是师傅要向几位高功介绍我,毕竟新收了个徒弟,玄天道门的徒弟总数翻了一倍,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之这一趟是要过去的。我在单间的门口站定,敲了敲门,然后推开,师傅坐在背对着门的位置,我发现他们吃得丰盛的多,好多盘子啊,甚至好像还有肉,还有很多菜我叫不出名字,甚至食材也没见过。几位高功都好奇地打量着我,我感觉全身都被看透了,没有秘密。
传说中的人物们,现在就在我面前。
我面带微笑,向列位大佬们鞠躬见礼。师傅回过身来,似乎这时才发现我,示意我过去,介绍道:“徐东,我师哥的儿子,以后希望各位照顾一下。”
我尴尬地陪着笑。
一位比较矮胖的道人笑道:“和他爹一点不像。”
另一人附议道:“谁说不是呢?”
唯一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壮年男性,并不说话,只是一边抽烟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
师傅并没有向我介绍各位高功,其实也正常,地位本就不平等。
一位仙风道骨的老年高功问我道:“你父亲这些年还好吗?”
我回答道:“就是种种地,除除草,看看电视,感觉挺自在的。”
老年人点点头。然后我觉得脖子一热,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晕晕乎乎地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瘫坐在椅子上。还在这个房间,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列位高功还是在谈笑风生,夹菜吃饭。师傅看我醒了,说道:“你泥丸宫内的天尊道念已被各位高功联手封印,再也不能干涉你的行动,等到你修为到了结丹上境,封印自会解除,天尊道念也会自动从你泥丸宫内脱出,重新回归天庭。你就当他不存在就行,抓紧时间修炼,尽快消除这个隐患。”
我的第一反应是无助,就这样令人摆布,连反抗的机会都没,然后觉得师傅毕竟是重视我的,有些感动,不惜请诸位高功一起出手为我解决问题。这个面子可有些太大了。我谢过师傅,站起身来,觉得头有点晕,不过勉强也能走,我又谢过了各位高功为我出手,然后迷迷糊糊地推门走出去,
师兄仍然在原处等我,吴立另有要事,已经离开。这一个下午我都浑浑噩噩的,下午去举行了入门仪式,入门仪式一般是一年两次,清明一次,霜降一次。具体的入门过程我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特别吵,还叩了很多头,至此我正式地成为了正一派的一员。
到了傍晚我们三人下山回到旅馆,我疲惫得只想睡觉,浑然不觉饥饿,衣服没脱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饿醒的时候,师傅师兄不在旅馆。我去楼下用父亲当初给我的钱买了点吃的填饱肚子。然后回到旅馆等师傅回来。
我仔细地端详自己的剑,越看越是喜欢。过了一会又觉得没意思,躺在床上又沉沉地睡着了,再醒来天已经黑了。师傅和师兄还没回来。
我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着窗外有些担心师傅和师兄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吧?
偶然间我注意到桌子上似乎放着一块用布包着的长方体,而师傅和师兄的所有行李都不见了。一般来讲,师傅放在桌上的东西我都不会乱动,但是这次我觉得有必要检查一下。
我轻轻地解开上边的布,认出这是一方白玉印,印纽有四个,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别从中心朝向四个方向,活灵活现,雕工及其细致精美。大印有些沉,我把它放倒,看到上边的印文虽然是反的,但我仍能分辨出这四个篆体大字:
玄天道门
我突然慌了起来,但是我发现没有联系任何人的方法。我只能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等。
我抱着剑靠在墙边,一夜没合眼,这是我第一次完整地熬夜。
我在这个房间里,感觉就像是被关在监狱里,被全世界孤立和抛弃。好像没人知道我在这,我想做些什么,比如联系正一派问一下,但我又没有办法联系到他们。
但是这个问题很快地得到了解决,第二天中午,三个便衣的人来到我的住处,声明了他们是玄天道门的人,然后礼貌地把我请上车拉回了正一派。
我此时已经有了个结论,但是我不愿意相信。
到了正一派,我被请进了一个房间接受询问,态度还算客气。没过多久就把我放了出来。
在房间门口等我的是枯松高功,我见了礼,然后两个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枯松高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塞到我手里,然后径直离开。
我展开一看,发现这是一张类似于传单的东西,上边写的内容令我感到震惊:
天师令:
正一派玄天道门前门主清微道人,俗名陆华圣,伙同其门下弟子雨阳道人,俗名殷文正,于甲午甲戌月庚午日夜,偷袭重器殿,杀五人,伤十四人,盗走重要法器量天尺,攻破结界,现不知下落。现令执法殿派出觉天,均天两部,由四位高功带队,追查线索,即刻启程捉拿二人,任何情况下允许击毙,务必追回法器。
右下角有个印刷上去的签名,潦草看不请,还有个红色的印章,简单整洁,四个字。
观世正一
再下边还附有二人的照片。
我惊奇于自己的镇定,内心毫无波动,把这张纸攥成团扔到了墙角的废纸篓里。很准,一击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