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寒冬腊月,万籁俱寂,百花凋零,却有一种花香自寒风中飘来,在白雪中绽放,与松竹为三友,傲冰雪而独艳,这就是梅花!
金陵城外,钟山脚下,雪深梅开,浑苔缀玉,霏雪联英,虽仍严寒如故,但梅香沁心,令人心脾神骨皆清。
后山深处,直壁连云,皑皑白雪之上,缀以老梅多木,皆似百年之物,虬枝如铁,暗香浮影,真不知天地间,何来此仙境。
暮色四合朦胧中景物更见胜绝,忽地梅阴深处,长长传来一声叹息,缓坡处一位儒服方巾的文士,竟不知从何处而来。他从容地在这幽谷四周,漫步了一遍,深厚的白雪上,却未见留下任何脚迹,然后负手伫立在一株盛开的老梅前面,凝神地望着梅花,身上的衣袂,随风微动,此时此地,望之直如神仙中人。
如果苏少卿和虞轻尘在此地的话必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人竟然是刘若林!他伫立当地,四下张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这个人还真的是神出鬼没,上次诈死,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探听得苏少卿和弥勒教的秘密,借以助李元晖绝地反击!但是结果却是李元晖败了,在李元晖失败的档口,他却背叛了李元晖,并给予了李元晖致命一击!就在李元晖要说出那个秘密的时候,却让他和虞轻尘到了门外,他表面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内心中岂会没有不满呢?
所以他不告而别,一个人来到了这后山之中,不知要做些什么事。
银梭贯空,万籁俱寂,就连极轻微的虫鸟之声,在这严寒绝谷里,都无法听到。刘若林随手拾起了一段枯枝,在雪地上浅浅的勾起一幅梅花,虽只是寥寥数笔,却把梅花的凌风傲骨,表露无遗。
此时远处竟隐隐传来了些许的马蹄声,但也是极为轻微而遥远的,他面色微变,嘴角泛起了一丝冷峭的微笑,手微一挥,那段枯枝竟深深地嵌进石壁里。
片刻,远远看到了一条极淡的身影,晃眼间便来到近前,那种惊人的速度,是常人所无法想象得到的,但他见了,却鄙夷地一笑,脸上的神色更冷峻了。那条人影在谷口略一盘旋,便直奔他所伫在之处而来,他喃喃地低声说道:“你终于还是来了,此次能了了我的心愿了吧……”
那个人到了他面前丈余之处,才顿身影,缓步走来。那人面色赤红,身材高大,面金微须,虽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却是满面愁苦的神色,如丧考妣!
此人正是李元晖!
刘若林见到李元晖到来,高声笑道:“掌使大人来得好快啊,你再晚来会儿我就要冻成雪人了!”他语含讽刺,反话正说,不怀好意的笑声在山谷飘荡着,回音传来,嗡嗡作响。
李元晖就像是一个拔了牙的老虎,满脸的疲惫与暮色,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锐气。但是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元晖虽然失势,但却并不是一个刘若林就能小觑的!
李元晖冷冷的看着刘若林,对于刘若林他是知道的,刘若林的飞刀绝技虽然厉害,但也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他并未将之放在眼里。
刘若林对于李元晖的蔑视也并不在意,重视又如何,蔑视又能如何?到最后还不是一样的要以命相搏?见李元晖并不搭理自己,刘若林讪然一笑道:“掌使大人,我知道你曾对我有恩,所以我今天在此等你也并不是为了杀你的,只要你能够将那封信的秘密告诉我!”
李元晖冷冷的道:“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知道密信中的玄机?”
刘若林冷冷地哼了一声,高声叫道:“李元晖,我念着你曾对我的恩情,不忍下杀手,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要真到了那个时候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李元晖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冷冷的说道:“就凭你?你以为你是苏少卿吗?你这个冒牌的回风百斩反手刀法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既然惹上了我,可是你自己找死!”
刘若林脸色微微一变,瞬间又恢复了原状,突然阴森森地笑道:“李元晖,你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给你介绍一个人!”
刘若林话音未落,只见一阵恶风袭来,吹得满地的雪漫天飞扬!并不见他是从哪里来的,就像是突然间凭空出现了一样,悠忽之间已经到了眼前。这份轻功即便是久经风雨的李元晖也忍不住暗自惊叹,能够达到这份功力的在当今世上恐怕也没有几人!
李元晖心中虽惊,但是他毕竟是见过生死,久经考验的,按捺住内心深处的激动,只是微微地哼了一声,满面含笑,目光在那人的身上略一打量,那是一个枯瘦的老者。
那老者穿着极为精致的丝棉袍子,背后斜背着柄长剑,那剑身很长,背在他那枯瘦的身躯上,几乎挂到地上了,显得甚是滑稽,然而他广额深腮,目光如鹰,望之却又令人生畏。但是,最令人咂舌的却是他的一双手,俱是通红如烙铁,灼灼如火焰,残阳倒挂湖面,映得是满湖如血!
李元晖看清了这人后不禁一怔,虽是面带笑容,但这勉强的笑容,却不能掩饰住他内心的惊惧和惶恐,那是一种人们在面临着生与死的抉择关头时候,所无法避免的惊惧和惶恐,如果你要是观察得仔细的话,你还能看到他甚至在颤抖着,疲惫的面庞上,也蒙上了一层死灰之色!
李元晖认识这个老者,所以他才会恐惧和颤抖,如果你也认识这个老者,也知道他的一些事迹的话,那你也一定会和李元晖一样感到恐惧和颤抖的,或许更甚!
这个老者就是号称血手如来的时牧野!别看他的名字听着有些文绉绉的,甚有些意境悠长。但是提起他的名字,十几年前的成名侠客哪一个没有被他挑战过?凡是被他挑战击败的人,时至今日都是一场噩梦!因为血手如来有一个骇人听闻的癖好,他并不喜好杀人,而是喜欢将被自己击败的人的眼珠子挖出来吃了!所以十数年前提起血手如来的名字就连三岁的婴娃都会被吓得不敢哭泣!
可是听说此人在十年前被江湖中的几大高手围攻,从此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被打死了,也有人说他被迫立下了毒誓此生不再重出江湖!可是真实情况如何,却没有人知道。
李元晖曾经见过血手如来时牧野一面,虽只有一面却是令他终生难忘,那可怕的双手,令人恐惧的双眼,至今想来都浑身的不舒服。那时候他还在虞嵩身边做一个小小的侍卫,时牧野来王府应征,至于后来应征成功了没有他却不知道,因为虞嵩让他出去了,房间里就剩下了虞嵩和时牧野两个人,从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时牧野!他也渐渐的忘记了这个人,可是没有想到此刻他竟又见到了他!想到他的那些可怕事迹,李元晖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刘若林狞笑一声道:“李元晖,你此时如果能把你知道的秘密说出来,兴许我会替你求情,放你一马,否则的话,定让你死无全尸!”他说的这些狠话如果放在平时李元晖一定会不屑一顾,吓唬人的话谁都可以说,但是此时此刻,李元晖知道,他所说的任何话都有可能成为真的!
李元晖紧紧的盯着时牧野,眼神中已没有了初见他时的惊讶与紧张,又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道:“我虽不才,可也是从来都不会因受到宵小胁迫而就范的!”
刘若林冷冷的道:“可是你却向苏少卿投降了,难道不是吗?”
李元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片刻之后,笑声乍止,冷冷的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你能与他相比吗?而且我与他说,只因为那件事本就是与他相关的,那是我欠他的,欠了人家东西一定要还的!我没有教过你吗?”
刘若林脸一阵红一阵白,阴晴不定,似乎很是生气,他最恨人家看不起他了!他狠狠地瞪着李元晖道:“你当真不说了?”
李元晖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时牧野阴声说道:“你是李元晖!”
李元晖听到他说话心中略有紧张,但依旧淡淡的说道:“你好,时前辈,在下正是李元晖!”
“很好!很好!很好!”时牧野连说了三声很好便不再说话了!
李元晖立刻充满了警备,浑身因为防备而绷起的肌肉充实而有弹性!
阴风阵阵,银沙婆娑,时牧野未动!
凌寒独开,深谷飘香,李元晖未动!
他们不动,刘若林也不敢动,他在等,他只能等!
一阵寒风刺骨,银沙漫天飞舞,每个人的眼前都是一片白色的朦胧!李元晖只觉得一道寒光闪过,身体的罡气立即启动,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刀,刀落人无事!但是,紧接着的一股热浪袭来,周围的雪花在这股热浪中纷纷变成了水珠滴落,李元晖心中却是一凉,他知道时牧野出手了,想要躲避却已然不及了,只觉得胸口处犹如火烤一般,一口鲜血喷出,顿时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