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有些吵闹,原本未临巷口的藏书阁楼都不宁静了,潇潇下楼,示意宋祁开门看看。
过了好一阵子,宋祁回来急匆匆地说:“姑娘,外面有一个小孩,估计呀,是从哪个贵人家里出逃的小奴隶,被人打得遍体鳞伤的,倒在门口,过路的人也不敢救,倒是人越聚越多。”
宋祁话语未完,却见潇潇朝门前走去,流影听到动静,倒是利落地赶走了一部分看热闹的人。
潇潇走在门前,就看见一个小孩躺在地上,头发泛黄,几道鞭痕触目惊心,伤口贴着衣物结了痂。瘦弱见骨的身体架子上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褐,全身沾满了泥灰。
那时候潇潇想,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其他人都怕给自己惹上麻烦,但潇潇是不怕的,潇潇示意流影把人抬进宅子里,正要转身走了,其中有看热闹的老人走过来拉住潇潇说:“姑娘,这人救不得呀!”
“为何?”潇潇笑着问。
那老人看看四周,悄声说道:“这个孩子呀,一看就是达官贵人家逃跑的奴隶,要是姑娘救他,却没他的卖身契,要是他原来的主人来找麻烦,,姑娘恐怕会惹上麻烦。”
“多谢老伯。”
潇潇笑着,自觉人世温暖,那笑晃花了宋祁的眼睛,转身,竟有水光在眼角停滞。
次日,天气和暖。
中午的时候,流影来告诉潇潇,那个小孩已经醒了。
潇潇未动,只吩咐流影好好照顾他。
流影忍不住问:“姑娘,你为什么要救他?”
“流影,你想问的是,当初我为什么不救你,如今为何又要救一个小奴隶吧?”女子一语到位,见流影垂下头,转头去倒了一盏茶。
潇潇叹息:“我很懒,救他没有那么麻烦,而救你可发费了我不少心思呢。”
流影沉默不语,他明白了,他的身份是杀手,这一生只能是他原来的主子的,杀手叛变,是要遭到追杀的,要想抹去原来的痕迹,必定是一波周折,而那个小孩子就不一样了,一个小奴隶,如果要抹去痕迹,对于现在的潇潇来说,自然要容易许多。
“他还好吧?”潇潇问。
“那孩子也算是顽强,浑身是伤,竟能活下来了。姑娘放心吧。”流影跟在潇潇身边不久,但流影却觉得,他从一个杀手变成一个心思柔软的人,,跟潇潇有莫大的关系,潇潇沉寂持重,一举一动都具有感染力。
“你知道为什么吗?”潇潇问流影。
见流影疑惑不语,潇潇说:“你看看庭院里那些花,你再去看看那些长在荒地里的小草吧,看它们在荒芜的地上生长,它们没有鲜亮的颜色,甚至有些被泥土掩埋,但它们还是要拼命的活下来,即使看不到希望,因为普通,所以更要拼命活下来。”潇潇看向屋外,她想,百花涧的花该谢了吧。
那日,流影记得潇潇的眼睛清冷无波,她说:“王侯之斗,匹夫何其无辜,但又不得不接受命运的袭卷,所以他们该有自己的生存法门,在这一点上,他们有时会比青史留名的王侯将相好上太多。”
潇潇笑着,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如果可以,我也愿意做个普通人,没有刀光剑影,没有倾轧算计,只要努力活着就好。”潇潇眼眸过处,阳光照在地上,勾勒出树影,黑白分明。
映雪觉得,那个少年是一个倔强的人。所以才能活下来。
潇潇一身素色衣裳,双手背在身后,走在园子里,步子悠闲安稳,神情淡漠。
那少年看见素衣女子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便朝女子跪下,磕三个头,潇潇并不拦他,待他行完礼,宋祁去扶他起身。宋祁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不答,又看看潇潇,才对宋祁说:“十一,不知道这算不算我的名字,管家是这样唤我的。”
宋祁说:“不用担心,是我家姑娘救了你,你以后就是我家姑娘的人了,你原来的主人不会再找到你了。”
少年说:“我家主人身份特殊,恐连累了姑娘,姑娘本不该救我的。”
潇潇看着少年,虽然清瘦,可是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的,问了一句:“你家主人是谁?”她倒是很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主子能把奴隶养得这般懂事儿,却又能让他伤重至此。虽然是能查到,但就不辛苦宋祁了。
少年咬牙,有些警惕地看着潇潇。
“这不算是背叛的,我在决定救你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死了,”潇潇声音温和,循循诱导,“现在,是你告诉我,还是我去查,结果是没有区别的。”
少年松开紧咬的牙关,在心中打鼓:这到底算不算是背叛主子。
宋祁倒是笑了:“我家姑娘救你,自然能够护你周全,也能够给你新的身份,至于背不背叛的问题,你从进这座宅子开始,就已经不存在了。”
少年似乎终于想通了,有些结巴:“是肃洲二公子。”
潇潇点点头,似是意料之中,肃洲的那位小公子听说好些天以前就来雍城了,依照他的性格,不闹出点什么幺蛾子那真是奇怪了。
潇潇从魔都走的时候,考虑到魔都情势,未带走玄殁剑,只拿走了玄亦剑,当初牧北辰为消减玄殁剑上的戾气,和纪辞歆合力锻造了玄殁剑祭剑。祭剑不重要,但足以防身,它能与玄殁剑感应,也受玄殁剑制约。
所以当潇潇把玄亦剑赠与少年之时,宋祁大惊:“姑娘,万万不可!”
潇潇说:“宋叔,我既能送的出,自然也能够收得回,你放心。”又对少年说:“把玄亦剑赠与你,我是希望你能够保护自己,你也别用原来的名字了,你自己给自己改个名字吧?”
少年说:“我识字不多,主子赐名吧。”
潇潇看着长得茂密的堇,虽没有花的颜色,但是却能够快速止血,功效非常,寻常而不平凡:“你就叫做玄堇吧?”
潇潇想了想,又道:“以后不要叫我主子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映雪一起,唤我一声姐姐的。”
那后来,少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够活下来,得了新的身份,得了名字,也得了亲人。
映雪来叮嘱少年换药之时,流影外出归来,见此情况,皆觉得少年好运气。
宋祁随潇潇走进长廊,问潇潇:“姑娘是打算……”却被潇潇打断:“宋叔,他还只是个孩子。
那日午后,没有阳光,风吹在脸上也是凉丝丝的,潇潇一袭青衫跪坐在庭院之中,眉目清隽,仿若一朵盛开的莲,没有颜色,但此人此景可入画。此刻,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潇潇本是一个温和美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