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入浣纱渚时无人知道,但是走出浣纱渚时却是众人相迎。
那天,她看到了浣纱渚的全貌,果然不出她所料,浣纱渚四面环水,来回只有一艘画舫。难怪,难怪,安闲将她带到这个地方,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囚禁她,他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会真的将她囚禁,他只是在消磨自己对他的怨气。
那天来接潇潇的人很多,有云宁、严世清,还有映雪玄堇,和一众仆人,
安闲把手伸向潇潇,这一次他掌心向上,把选择的权力留给潇潇,这是尊重。
潇潇低头看着他的手,她原本就是一个心思剔透的人,又怎会不明白安闲的意思?相处一月有余,两人似乎都在尝试向对方妥协,比如他,愿意把选择的权力留给她,比如她,愿意把手放在他的手里。
其实这手潇潇不得不牵,四周有人,云宁等人倒还好,能够守口如瓶,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所谓一传十、十传百,安闲本就是一个一言一行万众瞩目的人,当着这么多人拂了他的面子,结果可想而知。
两人手指交握时,安闲眼眸深了,他牵着潇潇往外走,嘴角都带着笑意。
潇潇跟着他的步伐,身影相错,潇潇走得从容,安闲也由着她的步伐慢慢走,两人之间是有距离的,但这点距离丝毫不会影响说话。
安闲问:“潇潇出去之后打算做什么?”
“去一趟天机楼。”潇潇想,这一路他肯定是要让季钧等人其中一个跟着她,告诉他,无妨。
“潇潇是想去招揽人才?”
“是的。”
“记得要调查一下身世背景,身家清白者方可用。”这是善意的提醒。
潇潇弯了弯唇角,低眉笑:“谢谢。”
“不客气。”
这样的对话或许客套,但在日常烟火中却尤为难得,好像寻求多年未果的欢喜和爱恋最终落了地。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这些话语看在云宁等人眼里倒成了夫妻间最平常不过的耳髻厮磨。
两位都是精于世故的人,冷漠无情,手段狠辣成了他们固有的标签,但是此刻,先生唇畔带笑,步伐缓慢,夫人眉目清冽,温柔娴静,恍如世上最寻常的夫妻。
正是这份平常又不寻常,徒增了温暖,让严世清经年之后还记得,那日清晨,阳光洒满了浣纱渚,露珠折射的光芒温柔地落在所有人的肩头,明明已过中秋,却因他们唇畔的笑和牵起的手,仿若春日里三月的桃花,恬静淡雅而醉人心神。
四辕马车行驶在雍城天街上,一路上都非常缓慢,安闲是有意让潇潇观景的,来雍城已经有几个月了,潇潇肯定没有到天街上来感受他治下的盛世景象。
雍城繁华,潇潇早就知道,但第一次亲眼看到,还是不一样的。
天街很宽,足够三辆这样的马车并驾齐驱,以无极殿为北,依次是安闲的居所,各大世家和各大官员的府邸占据上九坊,东西两侧的城楼上分别设有晨钟阁和暮鼓楼,每天清晨或者黄昏都会有人敲响报时,提醒着人们一天的轮回。
天街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客栈,秋日里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街道上,突兀横出的飞檐,飘扬的商铺招牌布旗,天街上有熙熙攘攘的人流;有骑马的,有挑担的,有赶毛驴的,粗粗一看,人头攒动,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而忙碌着,那一张张洋溢着希望和惬意的脸,无一不在反衬出雍洲的繁华盛世。
这一路上,马车行驶得缓慢,不会影响潇潇看景,但是安闲的眼神却一直在书上,或是偶而抬头看一眼潇潇,雍城天街他至少每月要往返好几次,每一个店铺都记得清楚,不至于要陪潇潇一起看。
路过一处店铺时,潇潇一直回头看,由于动作太过明显,安闲抬眼看向那处店铺,又转头看向潇潇:“潇潇发现什么了吗?”
潇潇目光落在店铺前的招牌上,一路上已经看到好几处这样的标志了,在魔都,商人们为了信誉,就在自家的店铺招牌上刻上这样的标志,这并不奇怪,让潇潇好奇的是这几家店铺都有一个“闲”字,即使隐藏得很好,但并没有瞒过潇潇的眼睛。
潇潇回道:“每一个重大决策的背后都需要强大的后援,比如军队的军需物资,如果没有足够的后备援助,就算有再好的将领,也会军心动荡,这足够用来掣肘决策者,让他顾虑重重,不再雷厉风行,所以,一个好的掌权人,应该会把这两点考虑到,第一,决策前后的民众反应,简单来说就是人心,第二,要有足够的物质条件作为支撑。”
安闲慢慢弯了唇角:“但问题来了,在既不能耽误正事,也不能被有心之人发现的前提下,这个物质条件从何而来?”
安闲这么问,潇潇觉得浑身不自在了,她指了指那处店铺,又转过身子拉住安闲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了一个字。
安闲在潇潇写字的时候,片刻失神,他想,潇潇本就是为天下运势而生的,那些血液永远留在潇潇的身体里,从来都不曾死去。
潇潇在他手心里写的是一个“闲”字,酥酥麻麻的感觉在他手掌盘旋,潇潇的手托着他的手,以至于潇潇写完把自己的手拿开时,他的手上还带着她余留下来的温度。
“改天,我给殿下建议,让他在魔都也开出这样几家店铺来。”
潇潇言语轻快,以至于让安闲的眼波里泛着温柔,他轻声说:“还要防止有人会抢生意。”
潇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眼看着安闲,心里在埋怨自己多嘴.......
潇潇不再看他,看他会不自在。她看街景,继续看街景......
安闲笑笑,小孩子心思,不足为怪,继续看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