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了。青氏喜欢与世无争，就算逃到王城，也依然过着平淡的日子，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暴露身份。我曾听闻王氏一家被一夜之间灭口，仅凭一人之力，如何能够做到呢？”刘夫人笑着给青墨夹了些菜。
青墨不解道：“我也只是依靠直觉行事，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什么超出常人的能力。”
“青氏一族大都是人与妖的后代，虽然灵力不出众，但感应灵力的能力却是极好的，换而言之，能够感应灵力，就更能够使用灵力，你不妨感应一下自身的灵力，然后将其聚集，再想象一下这些灵力化成自己心中所向往的容貌。”
刘夫人说完，青墨半信半疑地闭上眼睛，的确如她所说，她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微弱的灵力波动。
她凝神聚气，在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顿时，只觉得脸微微发烫，待那种灼热感消失，她睁开眼睛时，只见项如天眼神古怪地看着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的确不太一样了。
“真是个聪明的丫头，一点就透。镜子在侧屋，我带你去看看吧。”
刘夫人起身，和青墨二人来到了庭院中。青墨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脸，心中忐忑不安。庭院旁的侧屋内，摆放着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梳妆台，上面放着一面清晰的镜子。
青墨坐在梳妆台前，在这镜面之中，印出了燕婉歌的脸，那生动的模样，一时间竟让她以为燕婉歌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表情惊愕，眼睛死死盯着镜子里的容颜，惊讶之余，多了一丝厌恶。
片刻之后，她再次闭上眼睛，聚集灵力，回想起自己原来的容貌，直到看到镜中那张平淡无奇的面孔，才松了口气。
刘夫人有些诧异，“不满意自己的变化吗？”
青墨点点头，沉默不语。
“你已掌握了要领，以后慢慢习惯即可，总会得到一张自己喜欢的脸的。”刘夫人摸了摸青墨的头，眼神温柔：“走吧，不然饭菜都凉了。”
厅堂中，项如天看到变回原来模样的青墨，心中竟有一丝落寞。刚才的那一瞬间，他有种看到燕婉歌坐在身旁的错觉，而此刻就像美梦醒来一般失落。
“对不起，我闭上眼睛就想到婉歌，所以……”青墨向项如天解释道。她明白了为什么他会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就连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变成燕婉歌的样子。
也许很久以来，她对燕婉歌，更多的是羡慕。拥有那样绝美的容颜，又有着极高的技艺，就算知道会死在心爱之人的手中，也义无反顾。若是自己也能拥有那样的容颜，人生是不是会有些变化？
可就算如此，这些爱恨情仇，悲欢离合，真的就是自己想要的吗？项如天说的不错，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看客，一个旁观者，就算卷入其中，她也保持着自己的那份沉着和冷静。
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优势，所以她要比那些美丽的女子更能够保护自己。平凡无奇的相貌，反而比丑陋或者美丽更容易受到伤害。从小到大，她受到更多的是怜悯和冷嘲热讽，她得到过爱情，友情，但都在今日烟消云散了。
“没事，我一会儿便要去见见那个卜筮者了，你要跟我一同前往吗？”项如天岔开话题，相识多年，他不愿让她难堪。他把她当作朋友，虽谈不上共患难，但她的出现对他来说的确有着很大的意义。
“不了，我想早些回到王城，暮清镇是个很美的地方，人族妖族，和谐共处，风景秀丽。我原本是打算再逗留几日，但比起这个，更应该有自己的方向了。”青墨说完，感到心中有一丝开朗。
就算如今能够变成自己喜欢的容貌，倘若要借助别张脸才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恐怕也会心有不甘吧？这张陪伴自己多年的脸，虽平淡无奇，却已然是身体的一部分。
“丫头，等你回去，待我向你爹娘问个好吧。”刘夫人说道，“”
“当然。”青墨答道，“多谢夫人今日指点。”
“刘、青两族，本就是世交，举手之劳，不必在意。丫头，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刘夫人欲言又止。
青墨有些诧异，“夫人请说。”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成为刘家的敌人。”刘夫人眼神温柔，却透着一丝凌厉，“你是个聪明的丫头，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是，青墨明白。”
——
楼阁内，暮云合正站在顶层的露台上向远方眺望。午时刚过，天色却显得有些阴沉，大雪纷纷落下，气温骤降，街上的行人纷纷撑开伞，加快了步伐。
此时，一个蒙面侍者前来通报：“主子，项如天求见。”
暮云合眉头微皱，不曾想过这位大名鼎鼎的魔君居然亲自找上门来，“带他上来。”
“是。”
过了一会儿，项如天跟着侍者来到了暮云合面前。
“在下项如天，今日拜访阁下，是听闻阁下能够将人的魂魄分离出去，因此请求阁下满足我的心愿。”项如天恭恭敬敬的样子，丝毫不像传言中那个杀人如麻的魔君。
暮云合见他相貌堂堂，宛如仙人，身上的邪魔气息用灵力很好地隐藏起来，看似与平常人无异。可就是这样一位翩翩公子，却惹了秦梅，断了紫檀的修为，得罪了自己的好友。
“说的仔细些，好让我考虑考虑要不要帮你。”他冷冰冰地说道，无论如何，他对项如天虽无仇恨，也无好感。
“是，我想将自己心爱的女人的魂魄，从我的灵魂里剥离出来，送回她的肉体中。”项如天语气诚恳。
暮云合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你心爱的女人，竟是自己的祭品？”
“是。”项如天答道。
这低声下气的模样，实在让人想不到是一国之君，况且这用情专一的模样，就算暮云合是上仙，也有些被感动。
“后宫佳丽三千，你身为帝王，居然不惜自损修为来复活一个已故的女人，实在感人至深。可是，我若帮你，你要如何报答我？”
“只要我能够做得到的，您尽管提。”
“你要复活的，可是秦梅的师父，燕婉歌？”
“是。”项如天对于卜筮者知道的如此详细，稍微有些惊讶，但一想到对方是上仙的身份，便没有多问。
暮云合陷入了沉思。若是秦梅的师父能够复活，那丫头复仇的计划也就烟消云散了。若是能够走向正规，同阿淮和师父好好生活，她体内的怨气应该也会继续被压抑吧？
没想到绕了一个圈子，如今的一切居然和当初所想的相差不多，只是苦了阿淮和秦梅丫头了。
“这个忙，我会帮你，至于报酬，改日我想好了，自然会告诉你。人你可带来了？”
“带来了。”项如天说完，双手掌心上下相触，暗红色的灵力萦绕在他身体周围，空气中凭空裂开了一道缝隙，一具棺材从缝隙中分离出来，轻轻落在地上。裂缝随即消失。
项如天略微施法，盖子打开，里面是燕婉歌的尸体，容貌动人，身着一袭白衣，肤若凝脂，虽无血色，但仍散发着一股魅力。几日前，他早已耗费大量灵力将其修复如初，如今只差将灵魂注入其中了。
暮云合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动人的凡间女子，只不过是区区肉身，都能够让人感觉得其中曾经拥有强大的灵力，若是这样的女人能够修成正果，恐怕前途无量吧。
项如天吞噬了如此上乘的力量，难怪流轩那个吞噬众多灵力的妖道会死在他的手下，如今若是将魂魄归还，想必项如天也会力量大减，恐怕之后就不是那个小丫头的对手了。
不过世间万物皆有自己的命运，就算是上仙，也未曾参透，又何必妄自猜测呢？想到这，暮云合看了看项如天，正色道：
“话先说在前面，祭品的灵魂若是被吞噬已久，可能会残缺不全，而分割魂魄所承受的痛苦程度难以用言语形容。
我在施法时，没有余力帮你减轻，你只能自己受着。若是受不住疼痛，因此中断，不仅燕婉歌的魂魄可能灰飞烟灭，你自己也将受到重伤，你，可想好了？”
项如天点点头，眼神坚决。
“好，那你可坐好了。”暮云合说完，闭上眼睛，开始施法。只见白色的灵力聚集在他的指尖，他双手食指中指四指交叉，那光芒越来越刺眼，开始笼罩项如天的身体，后者突然感到一阵疼痛。
项如天咬住牙齿，虽然没有叫出声来，但脑袋仿佛要裂开，他感觉有一股力量正在他的体内撕扯，要把他身体里很重要的一部分剥离出去。
他感觉到自己灵力的很大一部分正在流失，身体仿佛有种被抽空的感觉，只能任由剧烈的疼痛传遍自己的全身，无法反抗，也不能反抗。
终于，项如天忍不住发出疼痛的嘶吼，而暮云合却丝毫不能怠慢，而是聚集更多的灵力，将燕婉歌的魂魄硬生生扯出来，封如她的肉体中。
许久之后，项如天无法承受窒息般的疼痛和灵力大量损耗的疲惫，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恍惚之间，他看到燕婉歌穿着他送给她的婚服，手中拿着圆扇，娇羞地挡着脸，他满脸笑意，深情地看着她，一切都那么幸福美好。
如果是梦，他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