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地一声,一红一黑,两道清光,划破飞雪,速度之快,清光之平稳,端的是让人赞叹不已,半空落下的雪花,被光溅开,美得让人心驰意漾,清光穿过树梢,削断树枝,树枝垂直掉进雪里,削铁如泥,静而无声。
风雪中,清光紧紧追着,从左右两面,时而前后封堵,但那团洁白如雪的东西,窜下了树,又跳上了枝头,快如闪电,在雪地里窜入,又从另一头雪地里钻出来,但两道清光,一红一黑,却配合地极好。
忽然,黑光窜入雪里,在雪层之下,犹如一条黑蛇游转,紧追前方拱起的白雪,追了十来米,黑光急促刺去,从雪里飞出,伴随着惊贱开的飞雪,那一团白色的东西,也在里面,白色之物却抓住了树枝,让黑光飞了出去,那团白色之物顺势沿着树枝攀爬上了树。
电光火石之间,两道光猛地收住,对准了一起,肃杀之气,荡下枝头飞雪,清光之内,竟是一细一粗两柄飞剑,剑尖对准处,一只白貂双爪子伸向身后,抱住了那棵树,白貂大口大口喘气,似乎是意识到无路可退,忽然全身受到惊吓地抖动,颤动的睫毛之下,泪水大滴转圈,那剑就在一寸处,后有大树,封死了路。
“捉到了,师弟,你真棒!”
半空之中,声音发处,落下一道红影,下了雪地,就迫不及待地跑向飞剑处,谁知这一心急,脚下却意料之外地一滑,眼看滑倒在地,一只手却紧接着从身后伸来,扶住了她,原来紧跟着她一起的,还有一个黑袍的青年。
红衣女子站正,脸上却微微一红,整理起自己的衣服来,只是虽在整理衣服,眼光却不由向旁边的青年看去,那青年比她高一个头,面目清秀,但眉间却有一股凝结之意,显然是思虑过多之人才有,但青年面上这般冷俊,倒让红衣女子在他脸上停留,那红衣女子眼睛里眨也不眨,这一看之下,有秋水在她眼睛里面闪动,光彩照人。
“你真棒,师弟。”
“师姐,你也是。”
那青衣男子碰到女子这鼓励欣赏的目光,眼中无波动地迎了上去,那女子眼中,如黑夜里似有耀眼星辰一般,只这对视,气氛似乎有点安静下来,似乎是那女子目光太过热烈,青衣男子移开了目光,那红衣女子眼见于此,咬了嘴巴,眼中似有黑夜沉默下来,那秋水般的光茫暗淡了下去。
“师姐,是三等冬白貂。”那青年打断沉默,往白貂方向走去,那红衣女子看着那住前走去的男子身影,有一瞬间,眼中似乎充满了茫然,刚才还惊喜捉到了白貂,此刻却一点也提不起兴趣了,那青衣男子见女子没有跟来,回身,看到女子脸上表情,眼中黯然了一下,却很快收起了这种变化,而是仿佛两人之间没有这件事一样,笑了笑,化解了这份尴尬,随即看向了白貂。
这白貂不是普通白貂,乃是灵气孕育之物,即便是此刻已被飞剑堵住,也不能保证不会出现其他状况,受到惊吓时,见缝插针,不顾一切逃脱。
青衣青年调平了自己的呼吸,聚精会神,收敛起所有的气息,取出袋子,慢慢蹲在白貂前,似乎怕惊到白貂,将自己的气息敛到细无声,连落在青年身上的雪,也安静了下来,片刻间,这林子里只剩下雪声,白貂无助地张开嘴巴,对他嘶喊,身子猛烈地抖动,但是碍于两柄没有收起来的飞剑,眼看是心中无望了,却不敢动,只待等死了,青年身子沉稳,气息内敛,往白貂靠近,一瞬间,只剩下风雪声。
忽然,气息翻动,那白貂身子本来抖着,突然一闪,就在青年的袋子落下来,突然身子一闪,从青年手边闪过,原来刚才那样害怕,竟然是演戏,让对方松懈,那青年蹲在地上,双手拿着袋子,来不及操控飞剑,面对这突然的变化,他并不着急,似乎在意料之中,眼中寒光一闪,手却在身后松开,似向身后丢了什么东西出来,从他手中丢出的东西,仿佛涟漪一般的晃动了一下到空气中,而那红衣女子被这白貂突然的变故一惊,手中双指向下指去,红色飞剑应势而动,但那白貂特别狡猾,竟然是钻向青年身下,红色飞剑又硬生生收住,否则便伤到那青年了。
红衣女子一声唏嘘,刚才并不在意,但此刻却恼怒惋惜不已,眼中显然是这次被白貂逃走,再捉到是没戏了。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这白貂就要逃脱,红衣女子已来不及追上,青年也来不及翻身,那白貂从青年腿下飞出,往前窜去,但就在这时,青年明明蹲在地上,在虚空之中,白貂逃跑的前方,却有一道虚影出现,那白貂夺路而逃,立刻一惊,那道虚影,竟然是刚才明明甩在身后的青年。
竟然有两个青年,在这白雪中。
白貂眼珠子一转,立刻便转向旁边,只是刚掠到半空,红色的布袋从上方罩下来,白貂眼前立刻黑暗一片。
青年立刻收紧,提起袋子,收了黑色剑,那红色布袋子里乱动,有爪子和尖嘴巴的形状,显然是懊恼不已。
“好了,师姐。”青年回头对红衣女子笑道。
“镜中花水中月!你已经到水境了。”红衣女子惊道。
“是啊,师姐,我也没有想到。”青年脸上也有一些自负之意,“半年前下暴雨那天晚上达到的。”
“半年了?”红衣女子喃喃道。
“是啊。”青年道。
“恭喜了。”
但红衣女子站在那里,没有过来的意思,半年了,他却没有告诉过她,青年转身,脸上有瞬间的暗然,收了红剑,转过脸来,却是那副冷俊没有表情心底无波的样子了,走到红衣女子面前,把袋子递到眼前,那红衣女子还是不开心的样子,青年看在眼里,伸手拉过红衣女子的手,把剑放在红衣女子手里,这动作温柔,红衣女子眼里融化了一些。
“师姐,捉到冬白貂,你不开心吗?”
红衣女子本来崩着,但是青年男子站在这里,这样说,她的心又似乎坚冰不起来。
“逆鳞。”这声音显然已不是师姐对一个师弟的温柔语气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师姐,我要去捉秋水貂。”青年打断了女子的话,女子刚要张口说话,青年又打断了她,“师姐,天冷,你回屋子里去吧,我要自己去。”
红衣女子话被堵在嘴里,脸上刚刚缓和的表情,又蹙起眉来,但青年己经转身往雪地去,她心念一急,五脏六腑都在搅动,什么堵在心里,不吐不快,道:“那秋水貂那么刁钻难捉,你要是不愿意和我一组,我去跟我爹说好了。”
那青年身子顿住,停了两秒,回头无声笑道:“师姐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想试试水境第二层,是不是有那么历害,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捉不到我就自已回来了,我心里有数。”
“鬼才信。”女子嘀咕着,也不知是说不信什么,那青年已纵身而起,飞出去了。
“我话还没说完,”女子皱了皱眉,脸色一冷,哼了一声,单手向前一指,也跃上了飞剑,循着那柄黑剑的踪迹,飞驰而去,那柄剑就在前方,但却在这林子里绕来绕去,好几次都快要追到了,那柄剑却又换个方向,女子越发激起斗志,红黑两道光,一纵一提,一飞一落,宛如两道流星,在这白茫茫的林子里飞驰而过。
直追了半个时辰,那柄剑却在前方停住了,女子先是往四周看了看,四下里安安静静,除了雪声便是风声,地上没有脚印,也没有人影,也没有貂出现的迹象。
掉进陷阱了?女子的心提了起来。
“逆鳞?”
没有回应。
女子心里一急,便往前奔去,到了那飞剑前,脸上已是十万分担心着急,但看到那柄飞剑,突然脸上冷了下来,怒目而视,脸上火辣辣地。
站在那里,红衣女子身子抖了起来。
雪从飞剑上落下去,恍若无物,片刻,只有雪落在这里,终于,那红衣女子再也忍不了了,挥剑向那柄黑色飞剑上面砍去。
那飞剑应声化成一圈圈涟漪,如水一般在这里散去。
连同剑身上的字也散去了:师姐,相信我,连你都不信我吗?
“信你?会浮光掠影就是来对付师姐吗?”红衣女子突然抱住了心口,在雪地里蹲了下来,“你离我越来越远,比以前还远,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而雪落下,女子抬头看着雪,满天的冰冷到让人忍不住要哭的雪,全部都向她落来。
她抱住自己的肩膀,她披了红色的氅,但却似乎很冷,蹲在地上,那红袋子的冬白貂在里面乱动,她却一点也没有心思在这上面,手指在地上划了几个字,“已经到水境了,他那么聪明,为什么就是不懂我呢,不是不懂,是不想懂吧。”
过了会,红衣女子站起来,看了一眼那青年去的方向,对那个方向,好像那个青年还在那里一样,她心思变化,眼中忽冷忽热,最后,望着那个方向,“郭逆鳞,你以为自己……”
“可以这样欺负你师姐吗?”声间渐渐小了下去。
一滴清泪落在雪中。
不知过了多久,只剩下雪落下的声音,这里像是没有任何人来过,雪地上那脚印也被盖了起来,而那几行树下的字,却还有一点痕迹,写了一行行的,是郭逆鳞…
风雪渐渐急了起来。
一柄黑色的飞剑,在风大雪大林子里几乎疯狂般地掠过,树枝应声而断,似乎那飞剑上的青年,有意要在这林子里最危险的地方窜来窜去,而紧盯着前方掠过而来的树枝,身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然又转身,树枝紧贴着他的脸划过,又忽然掠起,跳离飞剑,一根粗大的树枝从他的脚下与飞剑的空隙间飞过,再落下时,飞剑又在贴地的雪上划过,速度越来越快,风雪在两边拉长成一片模糊的白影,只有尖锐的枝杈,在迎面急速掠来。
雪如鹅毛般大。
青年的气息也粗重起来了,手在手中紧紧握成了拳头,脸上是冰冷和极力压制的某种情绪,而这种极限又危险的游戏,却仿佛能承载他的情绪。
似乎是不能忍受,咔嚓一声,飞剑将一棵树劈成了两半,青年从树中间劈叉处飞了出去。
当青年眼中那种情绪渐渐平稳下去后,他已经飞驰了半个多时辰,也许是折腾累了,他似乎不想再为这样的感觉累了。
就在这个意识游走的时候,视野里,却突然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等意识到是一棵相当粗壮的树,却几乎要在迎面撞上。
青年瞳孔皱缩,光芒碎裂,潜意识里地跳离飞剑,而飞剑疾驰的惯性,带着他往前冲去,眼看撞在树上,硬生生地整个肩膀撞上去,定然是撞个不轻,他伸手,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刹那间在将要撞在树上,手中有一抹水光晃动,伸手一推,水光打在了树上,把自己推向了侧面,一只脚也踹在树上,将自己从侧面弹了出去,一个前滚翻,在雪地里滚了一滚,又滚了一滚,仰面躺在雪地里。
“噌!”
飞剑插进了树里,后至的余力,稍等了片刻,才猛烈起来,树哗啦啦地摇动,树上的雪被震动,大片密集的雪花,从树上掉下来,青年立刻闭上了嘴,但雪厚厚的一层,都落在了他的脸上、身上,眼睛和鼻子被雪埋了。
他猛烈地咳嗽了一声,把雪从脸上推开。
树不再摇动了,无边无际的鹅毛大雪,遮住了天空,只剩下一片白茫茫,从上方,无穷无尽地落下来,四下里风声穿过林子,呼啸刺耳地呜咽。
凛冽的空气吸进了肺腑,仿佛连雪一起吸进去。
“师姐,逆鳞不想伤害你,别再往前进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