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玥十八年夏钟月
剧情。民间相传,皇后被废实属阴谋,与当年五王覆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为帝意,或为内斗,或为外敌所为,或为太后暗箱黑手周鱼试探萧九
昭仪。周鱼
丧钟穿过厚重的云翳抵达钟月时,我还在殿中对窗剪枝。静女说:“娘娘,张夫人殁了。”连同的是张氏一族的湮灭,这一消息过响,炸的我头晕目眩。
张柔,璟玥十八年第一位在位皇后,结束了十几载中宫空悬的局面,而东西十二宫早已分权,更有双贵妃制衡,而傀儡皇后存实。
钟月似一座孤坟,无人惦念,无人做客。
宫灯不似曙光,能逐我之黯淡。我曾见佛前万家灯火,未有一处照我而明。我肃然的坐在钟月殿中,火树银花,而王庭的夜,亮如白昼。
今年的夏,终归有些不太一样。
我正襟端坐,眉蹙如山。八百里加急——周氏密函,瘦金书几笔是张氏落马,朝廷动荡之重,妄想用千秋功过粉饰太平。天子一怒,朝局再度洗礼,人人自醒畏祸及殃鱼。周氏如此,天下这局博弈,消息通灵者占先机,他布在后庭的棋子又有了用武之地。
近来后庭多波,如海中小舟漂泊且跌宕起伏。我请绿衣召禧八子。
禧八子
虽是早就料到张氏的后位坐不了多久,却也没料到,是如此之快,竟还扯出她通敌卖国之事,让张家抄家凌迟,毁于旦夕。她也是由夫人贬为庶人,行凌迟之刑。
安柠打帘进来,躬身道出消息的,登时便惊掉了萧氏手中的茶盏,回过神来,心中便有千般思绪,临到喉间,就是一腔埋怨之辞“本主道她家书香门第,文人风骨,如此叛国之事竟也做得出,之前求她肃六宫风气,她查出了陶俪处的巫蛊,便以为她本事挺大了,倒也不想,是本主小瞧了她,她还能有这本事。”念着禧姝或有她人耳目,一字一句将自己撇得干净,本来当初张氏便是被当枪使的,而今出事,自然不愿再把自个儿搭进去。
又一思索,叛国之罪,向来牵连甚广,稍有不慎,便是夷九族,且后宫前朝息息相关,便令安柠取笔,提书一封,嘱咐父亲对于张家之事,不得半分宽厚,不管巫蛊之案,陛下心中思量萧张如何,父亲该以狠戾之姿,绝了后患,容不得有任何污蔑之辞攀扯于萧氏一门。
才是让安柠送了尺素出门,安玉便是道周昭仪有请,指腹抵上额间,轻轻揉了,一脸倦色“本主同她无甚交集,来禧姝作何?”
总是高位不好相拒,又有些旁的心思,便是起身,稍做梳洗,敛了倦色,同她宫里来的人一道去了钟月。
矮身见礼“萧氏见过周昭仪。”面上神色如常,知她此时相召或许有事,却也是无辜问上一句“不知昭仪召萧氏可有何事?”
昭仪。周鱼
我熬在朱红漆木的太师椅上等来禧姝的八子姑娘。夜幕驱逐光亮,只有零落星子熬着闲暇。院中有株歪脖子树,它在昏暗里有张牙舞爪的影,枝桠上驻了只停路的乌鸦,黝黑的身,高昂着头颅,露出丑陋的颌线,俯瞰着我们,我的算计谋略仿佛置之光下无处可藏。
而宫灯通明,只有两人黑眸相对,还有暗中氤氲的探索。我招了招手,会意她免礼。
我与她不熟,是我会思量如何开口会不显唐突的关系。我也是世代书香人家,自幼是韦编三绝,我一贯借典故势物的计量彰显我的老练,而此刻用最通俗易懂的言辞触及一桩巫蛊案。
“陈阿娇幽禁长门宫,也是受巫蛊之祸的罪名。我思量了许久,你们为何以如此直白幼稚、留有证据且不知效果的方法谋划?张氏主谋,废皇后,成婕妤,后无故晋夫人位,其中波折又可非多余之举。这一桩大案,奇,怪!”
我自入高殿,拿腔捏调的本事见长,而我的周旋,虽有周氏掣肘,也自有谋划。张柔落马一事,非横川之祸,自她晋后位可谓无缘无故,赢氏、毓氏不加以阻拦,一冬一春的光景,张氏已是通敌叛国的贼子,处凌迟之刑。我对盗国的贼子生不出怜惜之意,只有一探缘由真假的野心,这是战场上金戈铁马厮杀守下来的安稳,我不容有人借它挑拨事端,以天下的朝局来对付一个高阁的女人。
禧八子
自踏入钟月,便在思考她为何会有今日相邀。萧氏入宫十年,从未与她有过交集,到底为何?
得了示意才是起身,没有赐座就这样站在殿中,抬头看一眼她,便是低眸听她说话。没有接触过的人,萧氏拿捏不住性子,故是敛着锋芒,做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其以阿娇巫蛊案起,至本朝张皇后而止,此案分明有萧氏苦心孤诣一番谋划,私也认为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所牵连者,只张氏不熟尔。
而今张家倾覆,自然不愿牵连,只拿了想好的一番说辞给她“昭仪明查,巫蛊一案,起于张氏,终于张氏。前番是她以巫蛊告陶俪谋害黎贵妃腹中子,冤了陶俪入冷宫。后番是她以皇后之尊,查出陶俪之处的巫蛊。萧氏于其中,只因委屈而求了皇后娘娘。至于何故晋了夫人,陛下心思,不敢猜测。”
打萧氏入宫,六宫权柄便握于灼黎二人,张氏后位来得蹊跷,萧氏不过顺水推舟,借刀杀人罢了。而今张氏满门抄斩,才显得端倪,而偏生此时得她周鱼相召,论及张氏,心中自是有疑,便也出言试探一二,探她周家,她周鱼知道其间多少干系“民间相传,皇后被废实属阴谋,与当年五王覆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为帝意,或为内斗,或为外敌所为,或为太后暗箱黑手。”
昭仪。周鱼
惟有无情双燕子,舞东风。
钟月的殿有最沉重的静,漏壶水流声的更替,殿外小池有蛙声虫鸣的合奏,三长一短、躁动在我心头,它总使我心绪飘远,陷入无端的烦躁。此刻我是如此。
我用目光仔细探索她的眉目,是敛眉顺耳的蓄意。我观磬折的行礼作态,闻打耳来来的西风。藏在人后的是自私、狡诈,一个活在王庭十年的影,她在她的阐述中是一个无辜牵连的倒霉客。我自喉中溢起个荒诞的笑,她的脱罪并不高明,饶是我不清楚事件起始,也知晓她仗着鬼魂不吐真言在欺瞒真相,将所有罪恶冠给一堆白骨,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哀。
“你活的太像这里的人。”
不是赞赏,也称不上多大的贬仰。
巫蛊案是她洋洋洒洒的一番逃脱之语,她被王庭这片汪洋磨得圆滑谨言,以“不敢妄论”的由头避之,再言及张氏落马,与我虚虚实实话太极,她来窥探我,却不曾袒露她的真心。
“民间相传也有风声,而本宫更想听听你的意见。是术者弄朝政藏下的阴谋、还是张氏野心试图卖国谋利的咎由自取?还是上位者治国理政常用的手段?”
我是芸芸众生的艳羡,入宫即昭仪。更少以“本宫”为自称,私下将它以为上位者的欺压。我,不好做这般人物,而此刻,又昭示我亮了爪的锋芒。
当云离月,一切明朗。
禧八子
十年踽踽独行,萧氏也曾温婉恭良,虽不至袒露真心于白日之下,也行的忍气吞声,人前和善。尔后才知,明白的跋扈,显七分狠毒心性于人前,换一个敬与畏,才生得禧姝一隅之地的短暂和乐。
人言鬼语,萧氏一向说得含糊,潜流先于下,才后有一鸣惊人的惊涛骇浪。她轻飘飘一句话落在耳里,是泛不起的涟漪,笑意在屋里几分突兀,萧氏用着一贯的伎俩,将其如落叶一般拂去不沾裙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它山之石,才可攻玉,宫里繁华之地,容不下山势巍峨,山脉绵延。”
疑心既起,自然难消,不过虚与委蛇,各有算盘。然身涉其中,谨言慎行四字便如悬梁之剑,容不得人半分的松懈。
祸水东引,剑锋另指,不沾己身,几分坦然于表,却也生几分诡谲于里“张氏一族既已满门抄斩,这其间因由谁起,果由谁受,都已定论。叛国之罪,可夷九族,牵连者诛,从来只有错杀,而无放过。虽说巫蛊案,萧氏曾因告罪皇后鸾座之前而涉其中,但叛国一事的论罪,陛下圣旨已下。而今家父仍做着二品大员门下侍郎。昭仪要的意见,萧氏不敢说。”
低首以表歉意,表露着萧氏的纯良无害“若是昭仪得了周大人的信,有什么消息,萧氏也是不敢听的,民间的风声可不比朝堂上的风声。”一番话滴水不漏是要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昭仪。周鱼
夜幕沉沉,星辰熠熠,而不见圆月。
而一声叠一声溜入耳,娇莺自在。一段诡言,她笑如春风。我心从恶起,只笑她的荒诞无稽,将行恶的由头冠以无辜的名目。
眉骨带蛰,嗤之以鼻:“是王庭容不下山势巍峨、山脉延绵,还是你容不下?”
我想起周御史谈及帝王的高谈阔论,再概以我五年的君臣相处之道,太后、敌寇和朝臣,无论为国于私,高黎在朝事是一位合格的帝王。可他于后庭的管束,言及昏庸而不过。他养了一众人,妄图她们治家,由纵由她们。当愤懑化作戾行施暴,而受害者又将恶行施于他人,如疾病逢春,生生不绝。萧九是如此,还加以装饰,再妄想欺瞒自己。
我曾以为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我愈发笃定了她是糊涂人,揣着不怀好意却笑得一张面皮温柔而粉饰太平。她总论及一些无关紧要的长段,最后,广以概之——废话。且话藏玄机,诱我赴一场局面,
眸风似箭,堆三千锋芒。口吻里的轻视,不加遮掩。
“你敢与虎同谋做一局巫蛊,却绝口不话朝局以‘懦弱’为幌。”
“我不敢说我不曾行恶,也谈的上磊落光明。而你,如同虫蚁鼠辈活在阴暗旮沓,而无人救援。”
我不欲熬着时辰与她无趣的相处,遣宫侍将她送回禧姝。笔下砚池,白玉镇纸。一盏昏灯不暗,我提笔寥寥几句,送归周氏。
张氏之事,有待商榷。张氏异心瞒不住苍茫山河,成事之法无数,望一退再退。
禧八子
她站在高处,用一种俯瞰的视角看萧氏,那是萧氏也曾经站过的高度,但也可笑她是高处不胜寒,才会说出这样无关痛痒的话来,因为低处的挣扎艰难她全然没有体会过。
“萧氏不敢自比王庭,只是昭仪没有明白,所谓异类,本就是大多数人都容不下的少数,而人们对于不同于己身的少数,多半都怀揣着不明于口的恶意。”所以萧氏慢慢和她们变得一样,甚至于更加的狠戾,究其原因不过二字,自保。
低眉受着她一番轻视之语,将一截傲骨藏得小心妥当,只最后还是迭声锋芒,忍不住辩驳一二“与虎同谋?不,她并没有那个份量算作虎类,昭仪娘娘,噬血啖肉的虎类,没那么轻易的便会失了利爪,使性命危于旦夕之间。萧氏没有作巫蛊局,而今也不会妄议朝局,教娘娘失望了。”
其虫蚁之论惹得唇齿间带出几声儿低低的笑,眉眼半弯看她片刻,遂是敛了神色“宫里从来沉浮起落不定,您稳坐着钟月里,昭仪的位置,自然可以光明磊落,可六宫里,多的是天地之别的苦苦经营,东西十二宫,依您之论,多数都是无人救援的”伸手指了自己“所谓的虫蚁鼠辈。”
后是宫侍相送,临出门时,才又一句话,是萧氏主动问她“娘娘在钟月出淤泥而不染许多年了,怎的而今也愿意趟一趟宫里的浑水了?”没指望她给答案,迈步出了钟月。
只是后归了禧姝,写家书一封,寄归父亲,要他注意周氏举止,其依萧氏今日所知,委实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