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玥十年的春天,延禧宫禧姝殿。禧贵嫔于九年冬月与灼贵妃宫道交锋,言语中借黎妃说事,呈了几分乘间投隙的意思,黎妃知道后不爽了,特意搬了“家伙”来找茬。
黎妃
澹澹渌水映新翠,阙庭桃李满春辉。东风初透素纱幔,娇姬捻子把棋会。
神凝罗盘黑白势,半响阖盘音,解局而呈喜,媵至禀曰:“御膳房朱主管特捎新羹孝敬娘娘,道是膳房新进西域之厨以八珍稀贵所烹之西域胡辣羹,居养颜之效,望娘娘赏脸小尝。”
温酒闻声内室出,知我不喜辣食,故喝斥欲驳羹食。我持悠然态,添音慵懒:“到底是以八珍稀贵所烹,纵使不喜,亦不得浪费了食材不是?让人收了那羹送去小厨房,嘱家厨将羹水沥净,添油为羹,再添大量花椒,番椒,滚沸而制新羹。羹成置盒,再携珐琅镬斗之器具与本宫一并至禧姝殿,再好生伺候那五日婕妤享用此人间美肴。”
言语间凤眸转厉色,思及冬月其与嬴氏之交锋,盘乘间投隙为算?区区贵嫔便妄图兴风作浪?翊坤何时任人招惹如斯?
须臾物齐而往,端着倨傲依旧,踏入禧姝殿,温瓷扬声:“黎妃娘娘念禧贵嫔能说会道,近来绎得好戏不断,故特赐新肴。禧小主还不快些出来谢恩?”
禧贵嫔
打自婕妤往贵嫔走这一遭,才是看清了这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兼之身处九重,更是群狼环伺,个个都虎视眈眈,就等着寻着个机会便是意欲,食我骨,啖我肉,好将萧氏给生生磨死在这九重里。
提起精神头,打发了几个人,也算是瞧清了,这些人,那张温婉面皮子下,藏着的蛇蝎心肠。
这日是没了精神,本欲歇息片刻,却是听着一个声儿,有几分熟悉,待得听完了,便是心底掠过一丝凉意,黎妃毓氏,翊坤宫之主,又念及上次同她打交道的情景,虽还摸不清她今日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却也明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所谓的新肴,怕是项王的鸿门宴。
偏生自个儿还不能避,压下心思百转,一面让安玉快些备了茶来,一面扬着笑脸急步出门迎了她,矮身行礼“萧氏见过娘娘。”
瞧着她身后婢子手中的物什,又将温瓷的话在耳中过了一遍,示意安柠去接过东西端了下去“萧氏谢娘娘恩典。不过送道菜,您下个旨意,萧氏定亲自领着人到翊坤宫谢恩。怎的还劳娘娘亲自过来一趟?倒是叫萧氏这地方,蓬荜生辉。”左右面上的功夫还得做齐全的。
黎妃
睄人笑脸迎,又得盏茶供,心叹九重沉浮磨人性,与之初访时,皮囊之作派,添了沉稳。未以正眼瞧人,拣座而歇,将傲世轻物之态尽呈。观瞧其媵欲接物,黛眉轻挑而示意,温瓷领意而蹀蹀退步三两,复曰:“禧小主怕是有所不知,据朱主管所言,此新肴乃新进西域之厨所烹,需得遵照西域古俗,以“灼”为食法,方尝得其中之精妙。黎妃娘娘素来体恤众小主,思着若以寻常食法怕是白白糟蹋了此肴,故携亲自携镬斗器具前来,命奴婢侍奉在侧,为了禧小主得以尝其中之精妙。”
我端坐正位瞧着温瓷绎戏,凤眸映得温瓷娴熟运用镬斗器具,搁炉支架,置炉圈,炉盘及镬斗于位,导油羹入镬,燃火煮沸。殿内寂然无声,唯留鼎油之沸作响,似及鼎镬之刑,其中之炽灼所致焚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煎熬,令人不寒而栗,异处则镬之大小。
万事俱备之际,我嘱温瓷将那似熊熊烈火新滚沸的灼辣之油,舀入碗中,递于人前,我添了不疾不徐之声:“这西域胡辣羹还得趁热享用,禧贵嫔请吧,莫要负了本宫一片好意,嗯?”
禧贵嫔
她没拿正眼瞧自己,也不在意。倒是安柠去拿时,温瓷突然退了一步,惹得有几分疑惑。
将温瓷的话听完了,略一思索,也就明白这黎妃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了。这所谓的西域美食,只怕是没那么好吃的。素来体恤,这话也只有她的人能这么面不改色的说。说归说,听的人却是不敢信了这番话的,又看着温瓷这架势,不像是要请人吃东西的,到像是打算连人一道扔进那镬斗中。
接过温瓷递来的碗,却是没有动作“这是娘娘的恩典,又是娘娘体恤,怕萧氏不会用,还亲自到了萧氏这地方,让温瓷姑姑示范了食法。本是如何也不该推辞的。”
仍是温温柔柔的调子,面上是恰到好处的几分为难“只是娘娘方才说,这是西域来的美食。”
又添几分羞赫“说出来也不怕娘娘笑话,因着萧氏打记事起,便没试过这西域那边过来的东西,故而也不知是否用得惯。”
摆着恭顺的样子“这西域的东西到底是和我们中原的不同的,就怕是一会儿子吃了,却是用不惯,身子不适,不仅辜负了娘娘的好意,还惹得她人胡乱猜忌。萧氏这才是万般过意不去的。”
将碗搁在一旁的桌上“不如萧氏去请了太医来侯着,若真有了什么情况,也好应对。毕竟萧氏也是天家的人了,不敢不注意着自个儿的身子。娘娘又一向是体恤我们这些姐妹的,萧氏也不愿辜负娘娘的好意。”自始至终都是温婉的样子。
黎妃
濡声推辞意,心嗤畏死鼠辈怯儒如斯,面上不呈喜怒,细量其影后复:“贵嫔亦知而今所居之所乃中原之地,新进之厨乃西域之人,西域异族也,伺候帝王及各贵之饮食攸关性命,可谓重中之重也。如此关乎性命之重策,又怎会不经上头首肯?既经首肯,此厨便得天家认可,此厨所烹之肴得以侍奉天下之主,当今圣上。圣上享用之食到贵嫔这,怎生成了不知是否用的惯?莫不是贵嫔比圣上更为矜贵?此番大逆不道,触犯天家威严之语若是传了出去,怕是赔上萧氏九族亦不为过。”
聆其后语,故添了恣意长笑:“哈哈哈,因品羹而宣太医?贵嫔莫不是费尽心思,以滑天下之大稽之言为本宫取乐?而或试图将那乘间投隙之法,运用至炉火纯青之境?不知上头首肯西域厨子入御膳房之人,知晓贵嫔宣太医再品羹,而质疑其纳才之能,又当如何?不知圣上若因此与上头首肯之人起了嫌隙,又当如何?本宫奉劝贵嫔,三思而后语,以免无妄之灾。”
言语间便已渡步至镬旁,执勺轻捣灼沸羹,寻得空碗而盛满。嘱内监将其钳制,我扬着那赤红的唇,居着慎人的笑,将那碗辣油灼羹尽数灌于其。凤眸厉色瞬逝,姣颜笑意更盛,明媚娇靥后拥着的是那更胜青面獠牙的恶煞,似狠辣蛇蝎美娇,更似将人剥皮抽骨之鬼蜮。
执帕拭手,挑眉道:“西域胡辣羹如何?贵嫔可要再用一碗?”
禧贵嫔
她上下嘴皮子一碰,便是给自个儿安了个罪名,如何肯?自是呈言以辩“黎妃娘娘怕是言过其实,这不过区区一碗西域来的羹食,便能扯出一个忠心耿耿的朝廷官员以灭九族之大罪,怕是众人心中猜忌。再者言之,黎妃娘娘可知众人体质有异?就像有人不能闻得花香,闻之便体生不适,轻则卧于床榻,重则性命垂危。萧氏打小未用过这西域异族之食,自是不知这西域之食,对萧氏身体,或有不适,或无不适,都是一个未知之数,不过怀着谨慎之心,以宣太医侯于其侧,恐有生变。萧氏打入了宫的那日起,便是天家的人,自己的身子自然得是自己仔细着的。又因宫妃之身份,更是不敢马虎大意。萧氏拳拳之心,怎的到娘娘这里,便尽是成了不忠不敬不轨之心?这乘间投隙之法,又是打何说起?萧氏一个深宫妇人,仔细自个儿身子的话,都能成了萧氏以疑旁人纳才之能的话,怕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看着她的动作,心中生了几分慌乱,左右躲避,仍是避不过内监钳制,强行被灌了那所谓的西域胡辣羹,只觉得喉口尽是不适,连带着腹部亦生几分不适之感。她的笑,落在眼里,生生是那佛经所言,修罗之状,后言入耳,思量百般,心思不过转瞬便定,
面上不适之色,做得明显,额间是生了层薄汗,指尖掐上安柠手臂,亦不顾黎妃尚在,话音都弱了几分“安柠,太医。”安柠亦是顺势低呼一声儿“主子。”
又看她,喘不过气的样子是拿捏得恰到好处“萧氏,萧氏体质,不合,不合于这异,异族之食,辜,辜负了娘娘,娘娘好意。”一碗便是这般,如何愿意再有一碗?虚弱之态有如西子,汗染的眼角眉梢,更是添了几分不适。
黎妃
绕至人后,揪其发而重压其面至那灼沸之镬,仅毫厘之差,其颜便可享烹炸之灼。水蒸氤氲而灼面,辣气呛鼻而熏眸,其中之万千触感,唯眸前人得以茗享。其莫是不知那张般般入画之颜,销毁与否仅在本宫一念?九重之黑白颠循亦在本宫一念。于四方天而言,区区工部侍郎幺女,区区贵嫔,纵使突兀薨逝,不过御园花开残败一遭,何时足以为虑?盘绪而缄默稍稍,后眸扫深寒,眼露凶光:“可是离的远了?瞧不清此羹?而或患有耳疾,聆不清言语?此羹乃天家认可之西域厨子于御膳房所烹,其中材佐皆自宫廷膳房来,贵嫔怎的将那羹食安了个西域来之名?圣上享用之物,贵嫔却言用不惯,言语中尽显矜贵更胜圣上,史上二者相争,为达更胜另一者之目的,无非屠之囚之废之,萧氏臣也,圣上君也,居心思如斯,非大逆不道,非触犯天家威严,非不敬不忠不轨,又是何意?忠心与否,前后一掂量,众人心下自是明澈的,贵嫔强调再三,怎的竟显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以众人体质有异便可脱罪?贵嫔可是置国法宫规于儿戏?”
猛然揪发起,紧拽于手,任青丝连心之撕痛蔓延:“如此看来,贵嫔不仅瞧不清聆不清,亦有脑颅不灵光,端不清言语中意之钝。乘间投隙打贵嫔品羹而宣太医说起,上头允西域之才入得御膳房,故为择贤纳才,贵嫔需宣太医方愿茗其纳之才所烹之羹,非疑非虑,非质疑其纳才之能又是何意?羹中有异而宣太医,落入帝耳,那上头人怎会不受猜忌?即受猜忌又怎会不起嫌隙?非乘间投隙,又是何?未明内意而以深宫妇人做挡,真真坐实了那滑天下之大稽之衔。”
灼羹下腹,便睄得人虚弱态,或是真假参半,心下亦畅快不已。嘱媵掐火再将余羹尽数泼落禧姝,我抬步至殿外,端了辅理六宫之势,转首扬声:“禧贵嫔因急饮灼羹而不慎烫伤,后脑羞成怒而打翻镬羹,虽有失仪之为,但念其事有所故,发落从轻。禧贵嫔养伤期间,无特诏不得探,违者仗毙。”
甩袖睨了眼人,添了一语:“贵嫔可得切记此羹自御膳房出,本宫不过借花献佛,出了任何差池,冤有头债有主,贵嫔可得寻对了地儿,嗯?”
说罢,踏着极高的绣履,嘱媵携镬斗器具离了影
禧贵嫔
心中虽有提防,可也同她不过打过一次交道,倒是不想她会这般发难。头皮一阵痛,那灼热之气,更是熏的难受,眼前已是生的一片迷蒙,不由得闭了眼,不作声儿,只暗地里是恨毒了这黎妃毓氏。
她话音入耳,急不得辩解一二“萧氏所言,字字句句累及萧氏一人,何以娘娘用陛下作言?陛下为万民之主,天下共尊,怎的娘娘字语言辞间都是拿陛下作言,以责萧氏之过?于娘娘心中,这是抬萧氏于陛下同尊,还是降陛下与萧氏共卑?不管是何种意思,娘娘这才是对天家的不敬,何以拿萧氏作挡,承这不敬不忠不规之罪?再有体质有异一说,亦非萧氏胡言,娘娘可寻书以查,萧氏无罪,何是脱罪?”
头皮又生一阵痛,面是离了那灼热之气,却仍是几分不舒服的。她言辞间都是锋芒,萧氏却不得不应对“萧氏前言已辩,此举乃是仔细自个儿身子所为,娘娘何故充耳不闻?仍是固执己见言及萧氏疑上之罪?更是字字句句都往大了说,誓定萧氏之过?一碗羹食,到娘娘这里,能定九族大罪,能行乘间投隙之效,能有不敬不忠不轨之心,怕是非羹食所效,而娘娘意为。”
她松了手,虚弱靠于座上,看她耀武扬威之举止,又听她矫揉造作之言辞,面上无甚神色,由安柠扶着,屈膝唱礼,声有暗哑“萧氏恭送娘娘。”
让安柠请了太医来,又吩咐人打扫了地面,仍觉得味大,往了内殿而去。暗思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