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刚刚醒来的少年脸上。睡了一夜,又受了顾纷扬的安神术,田原的情绪稳定了不少。
动了动腿,发觉好像没有昨天那么疼了。田原坐起身来,看见床边凳子上放了一碗茶水,边上贴着一张字条。字条上写道:“小猴子,把这张字条放在茶水里,我就能知道你醒了。”
田原依言做了,只见字条像冰块一样融化在水里,碗里的水面同时在慢慢变浅,并散发出一股清香。闻着这股香气,田原的心神也慢慢放松下来。
茶碗里的水彻底消失的时候,徐文起正好赶到。田原看着满头白发的先生,惊讶道:“先生,你头发怎么全都白了?我睡了多久?”
“哦,没事,这是一个法术的后遗症,一个月左右就会好。”徐文起想起昨天妻子的教训,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小猴子,你躺了十一天。我们把你救起来的时候,你身上多处骨折,内脏全部破裂,左腿的骨头几乎粉碎。由于你没有修炼过,很多手段没办法用,这才让你躺了这么久。”
“是先生们救了我吗?”
“算是吧。这样,我先告诉你之前发生了什么。”
徐文起讲故事的能力很普通,田原有很多都听不懂,这并不妨碍他记住一个名字。
“先生是说,那个叫刘成广的杀了您的朋友,炸了我们的村子?”
“没错。那是个实力极强的疯子。怎么,你打算去报仇?”
田原趴在床上,狠狠的磕了几个头:“先生,田原从小在村子里长大,是您让我读书识字,知道了世上还有修行者。田原不知自己有没有修行能力,可希望先生看在小猴子还算乖巧伶俐的份上,收我为徒。”
徐文起微笑道:“田原,你可知道,以你先生我的修为,恐怕连刘成广一招都挡不住,你确定要拜我为师?”
“先生,田原眼界不高,读书时也并不认真。但田原知道,师父师父,老师就是父亲。我爹的力气不大,收庄稼也不比一般人快,可他会在我吃完饭后吃饭,会在晚上来看我睡得安不安稳。
先生,田原拜您为师,不是期望您能帮我报仇,而是知道您能对我好。田原听过常去县里的人讲故事,很多有学问有身份的人不愿意和我们村里人说话,连看都懒得看我们一眼。您不一样。您愿意来我们家里吃饭,愿意和我们唠一下午的家常,愿意在我们生病的时候来给我们治病。
先生,田原虽然年纪小,却也分得清好坏,知道真心假意。先生能费心费力,去救一个微不足道的乡下孩子,一定......”
“好啦好啦,你这说一句话磕一次头,再说下去,我这床都要被你磕出一个洞了。”
田原惊喜的抬起头来:“那,先生是答应了?”
徐文起捻须微笑道:“没有。”
无视田原渐渐变得惨白的脸:“你知道,先生我是封阳徐家人,虽然不是嫡系,但同样受家规管辖。徐家是不允许七十岁以下的人收徒的。我今年五十一岁,要想收你为徒,还要等十九年。”
田原的脸已看不出一丝血色,他咬紧牙关,不顾左腿的疼痛,翻身就要下床,却被徐文起一把拦住:“小猴子,要去哪儿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既然先生不愿收我,田原不敢再打扰先生,先生何必多言。”
“纷扬,你这定神香不好用啊,怎么这小猴子还是这么大脾气。”
“不要说小原,我听了都想打你。人家这么诚心诚意,你却来这么一出,怨得了人家吗?”
田原看了看走进来的顾纷扬,又看了看床边的徐文起,张口结舌道:“顾、顾先生?您、您一直在外面?”
顾纷扬在床的另一边坐下,拉着田原的手笑道:“小原,你觉得我们两个为人如何?”
田原发呆道:“除了我爹和我娘,徐先生和顾先生是对我最好的人了,哪怕几个本家叔叔也比不上两位先生。”
“那,你愿意,让你的徐先生和顾先生做你的爹娘吗?”
饶是田原聪明伶俐,隐约明白了点什么,听到这话,还是大吃一惊:“这、这怎么可以。您和徐先生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又那么善良,我、我怎么高攀的上。”
徐文起也收起了笑容:“田原,田家村之人虽不是我所杀,但他们的死,我要负一定的责任。你可以理解为我想赎罪。另外,我和你师娘至今无子无女,我们会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
“不、不是,”田原的舌头像打结了一样,“村、村里人的死,都、都是刘成广干的,与先生、与先生一点关系都、都没有。我、我也、也不在乎是、是不是被当亲、亲儿子。不、不是,我......”
顾纷扬欣喜道:“这么说,你答应了?”
田原看着两位先生充满期待的眼神,想着坐在碾子上的徐先生、给小花诊脉的顾先生,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使劲咬了咬舌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了一下姿势:“爹爹、娘亲在上,受孩儿一拜!”
“哎!哎!好孩子,好孩子。”顾纷扬本是不同意徐文起这个主意的,被徐文起劝说一晚,生怕丈夫又想不开,这才勉强接受。可当她听到田原喊娘的时候,她的心被狠狠地触动了。
这么多年了,不能生育这件事一直困扰着顾纷扬,几乎要变成她的心魔,就连在打造梅兰双花镜时,也下意识的在背面镶上了“子有余”。徐文起正是知道这一点,才特意要求顾纷扬等在门外,并找个时机进来。
看着泪流满面却笑得十分灿烂的顾纷扬,田原清晰的感受到了那份真挚的感情,原本不是很情愿的他,轻轻地、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声:“娘,你别哭了。”
“好,好,娘不哭,娘只是太开心了。文起,你听见了吗,有人喊我娘了,终于有人喊我娘了。”
徐文起的眼睛也湿润了,他轻轻地把妻子搂进了怀里:“嗯,听见了。从今以后,我们也有孩子了。”
田原看着相拥而泣的夫妻俩,鼻子也有些不通畅。他暗自祷告道:爹,娘,孩儿拜了两位先生为父母。孩儿一定像孝顺你们一样孝顺他们,希望你们的在天之灵保佑他们永远、永远像现在这样,真心诚意的对我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