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远处的船老大,此刻的他耷拉着脑袋,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两只胳膊也被绑在了身后,一副铁青色的面容,与那日在村口撞见的丁子没什么差别。
老村长站在我们身旁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之后说道:“这人还是人那人壳,身子里头的早就变咯,老夫这也是迫于无奈而为之的呀……”
丁子和船老大先后中招,我忽然觉得事情有一些蹊跷,丁子只有和我们在那狭小的机舱里与那海猴子有过短暂的接触,但是那船老大并未下海,怎么会也中了招呢?
“老村长,这事宜早不宜迟,斩草除根,才能以绝后患!”
我正沉思间,三婶忽然往前迈了一步,走到了老村长的跟前,声音颤抖的说道。村长望了我们一眼,说道:“抱歉!我得先处理一些事情,多有得罪……”说罢便走到了人群当中去,扬起了胳膊,黯然说道:“大伙儿想清楚了没有?这人到底如何处置?”
老村长这话语一出,四下静的出奇,个个儿都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样子,三婶扭头望了望四周,嘴里愤愤不平嘀咕道:“一群没用的东西!”随后两手叉腰扯着嗓子嚷嚷道:“虽然这李老头平日对大家伙都不薄,但是这祸害一日不除,村子里便一日不得安宁,绝对留不得!”
老村长听完了三婶的话语,也没有任何表示,沉吟了片刻,接着又问道:“对于此事还有没有想说两句的?”话音刚落,人群中渐渐的开始有人附和起了三婶的意思,声音慢慢变的越来越大,支持的人也越来越多。
“行吧!既然大伙儿意见一致,那我也没啥说的了。”说罢老村长冲着身边一个举着火把的人点了点头,那人心领神汇,举着火把走到了船老大跟前,作势便要点燃那堆火把。
“不能烧啊~!”突如其来的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吼,差点将那人手中的火把吓的掉落在地上。我与蛤蟆顺着声音回身望去,船老大的妻子被两个人架着,早已成了疯癫状,哭的泣不成声,在那儿撕心裂肺的吼道:“你们睁开眼儿看看,这是我们家那老不死的啊!你们怎么能说烧就烧啊……他是一个人啊……他是一个人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快放开我啊~~~!爸爸,你不能烧他啊……他是我男人啊!”
她边哭着边开始挣脱身边俩个拉着她的人,扑向了船老大,身旁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拉住她,幸而她经过蛤蟆身旁的时候,蛤蟆一把拽住了她,可哪里晓得她力气极大,猛的一把又甩脱了蛤蟆的手,我情急之下从她背后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大婶,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一切已经发生的事情已经没法改变了……”我在她耳边劝慰着,我只感觉到她依然浑身力道十足,整个身子似乎因为情绪激动在颤抖着,似乎是还想要挣脱,我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渐渐的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赶忙冲蛤蟆使了个眼色,蛤蟆收到了我发出的信号,上来同我一道使力,方才拉住了她。
她放弃了挣脱,小声的在那啜泣着,哭声凄凉而又沉重,牢牢的攥住了我的心,将我的情绪也压抑到了低点,我望了一眼一旁的蛤蟆,他也紧锁眉头,表情似乎是要哭出来一般。边上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她哭了大概有五分钟的样子,仰起头望向老村长说道:“爸如果你一定要送他走,我希望是我来送他这最后一程,行么?”老村长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个要求我答应你,但是你千万别做傻事。”她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的,点了点脑袋,我和蛤蟆搀扶着她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接过了火把,还是由我和蛤蟆搀扶着,走到了船老大的跟前。
她原本已经表情平静的脸上,忽然间又浮现出了一丝悲伤的神情,她一双黯然的眼睛定定的望着船老大,似乎是在望着一件心爱的宝贝一般。她由我和蛤蟆搀扶着站立了许久,没有一个人想要出声去打扰这份安静,好半天的功夫,她终于呢喃的开口说道:“老头子,这一辈子我亏欠了你太多了,我知道我这人脾气不好,整天总是想着法子找你吵架……而你却只会傻乎乎的朝着我笑,我还怪你没有脾气……以前你在的时候,我总爱数落你……现在你先走了,这往后的日子我可怎么过啊……”
她缓慢的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木头,熊熊烈火包围了船老大的身躯,熊熊烈火很快就把他的身躯全部吞噬了,化作了一缕青烟飞到了天空。我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有一些液体在滚动,我仰头望向了远方,海与天连成一线的地方,红彤彤的云朵像是被烧过一样。
沙滩上的人渐渐的散光了,她却是迟迟没有动身的意思,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低头望着早已烧的焦黑般的尸体,脸上面无表情的望了好一会儿功夫,方才转身往村子里走,我和蛤蟆担心她身体,想要上去陪着,她却是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走,别跟着我。”说完便自顾自的朝着村子而去了。
我与蛤蟆俩人相互望了一眼,不知道为何我们都没开口,非常默契的跟着人群一同朝着村子走去,我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都默不作声,平日里擅长嬉笑打闹的蛤蟆也变的比平日里安静了许多,我们小行了片刻,渐渐的身边没什么村民了,蛤蟆兴许是耐不住了,清了清嗓子后小声的同我说道:“哎,闻起……你说,我哪天死的时候,你会不会像船老大老婆那样对着我哭啊?”
我对他白了一眼说道:“不会,但是我会给你多烧点钱过去,还有房子啊、汽车啊……也让你尝尝做富豪的滋味……噢,对了,我在多烧几个纸扎的老婆给你,你看怎么样?”
蛤蟆听着我这番话,竟然乐呵呵的笑了,冲我说了句:“去你妈的!”然后搂着我的脖子两个人一蹦一跳的欢快的走了起来。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我和王鹤墨共同历经了生死,我们所经历的这段日子,很多人也许在一生中也都不会遇到,也正是经历了这些险难,才使得我和王鹤墨的友谊更加牢固,我望着身旁的王鹤墨,忽然觉得人生得一这样的知己,真的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