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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黛玉看在眼里,悚然一惊,立刻明白过来,原来,北静王妃的心事,竟与自己有关呀。

当日,北静王妃有选她为侧妃之意,皆因,北静王依她的容貌,画了一幅仕女图。

耳畔传来北静王妃的轻叹,缥缈如烟,接着便听她继续道:“我与王爷之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直以来,他待我不过是相敬如宾罢了。可是,他不明白,只要能让他高兴,我什么都不在乎的。”

说着,转过头来,深深望了黛玉一眼,如泣如诉,哀婉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妹妹了,当日在贾府,我曾有意与妹妹结为姐妹。后来王爷告诉我,林姑娘冰清玉洁,绝不能受任何委屈,我们北王府,留不住林姑娘这样的女子。听了这些话,我自然不敢再打扰妹妹。”

她这番话,说得极其隐讳,黛玉却明白了,面上微红,伸手轻抚搁在案几上的梅花,思绪纷飞,五味杂存。

像北静王妃这样美好的女子,却得不到夫君的爱恋,真是一件可悲的事。

对于女子,敬却不爱,有礼却疏离,这让北静王妃如何承受?

念及此,黛玉叹了一口气,素手轻扬,擎下一枝白色的梅花,嗅着幽幽冷香,看向北静王妃,眸中带着丝丝怜意,款款道:“姐姐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原来姐姐对王爷如此情深,真是难得。别的暂且不论,我只想问,姐姐的情意,王爷是否知晓?”

北静王妃怔了良久,面上绯红淡淡,摇头道:“他自然不知,这些话,我怎么说得出口?”叹了一口气,眸中清亮的光彩渐渐黯沉下去,望着黛玉,幽幽道:“妹妹,我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中悲凉,想找一个人诉苦罢了,妹妹莫怪。”

黛玉听了,忙摇头道:“怎么会呢?姐姐愿意与我说这些话,说明姐姐极看重我,我心里高兴得很呢。”说到这儿,挽住北静王妃的手,唇边带笑,真诚地道:“姐姐温柔贤惠,大方端庄,是极美好的女子。我相信,终有一日,北王爷会明白,最美最好的,其实一直都在自己身边。终有一日,他会真心待姐姐的。”

北静王妃听了,面上漫上一抹浅淡的笑容,神情飘忽如云,道:“但愿吧,时候不早了,我该告辞了。”言罢,朝黛玉盈盈一笑,提着百褶烟罗裙,信步款款地去了。

行动之间,裙上用彩线绣成的金盏合欢花若隐若现,摇曳生姿,如真花一般娇嫩水灵,衬得其人窈窕如柳,娇媚似花。

黛玉站起身子,看着她渐行渐远,消失不见,心内翻滚,对于北静王妃,怜惜不已。

水溶于她,只是晴梦园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在她心底,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然而,她于水溶,却别有意义。擦肩而过的缘分,在水溶心中,似乎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北静王妃性情温和,红颜如花,北静王温润如玉,温文尔雅,这一对才子佳人,本可比翼双飞,如今却如隔天涯,彼此相望而不相及。

然,这个死结,竟是由她系上的。

虽然,她对水涵情深如海,绝不会因为外人,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但对北静王妃,心中到底还是存了一丝歉疚。

沉吟良久,思量良久,黛玉思绪如麻,唇边溢出一抹悠长的叹息。

从古至今,情缘总是错落。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便纵有千般委屈,万种哀婉,更与何人诉?

因着北静王妃来访,又惦记水涵的处境,黛玉心中极是抑郁,忐忑不安,一连几天都长吁短叹,愁眉不展。

雪雁与紫鹃见了,极是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软语安慰,想尽办法排遣。这日傍晚时分,两人正在黛玉的闺房闲话劝慰,采薇掀开帘子,含笑而入,屈膝道:“姑娘,主子来了,在后院相候,请姑娘过去一叙。”

黛玉闻言,眉间的忧郁之色便淡了下来,颔首道:“知道了。”说着,立刻站起身来,移步出了闺房。

行到后院,便见水涵一袭白衣,长袖翩跹,负手立在一株红梅树下,身姿潇洒。雪光梅影,静静映在他脸上,衬得其人容色清润,俊朗如玉。

见黛玉行近,水涵展颜微笑,如雨后初霁的明亮日色,光明璀璨,口中低低道:“玉儿,得知那丫鬟折腾你,我心急如焚,想要过来,却实在抽不开身,你还好吧?”

黛玉轻轻颔首,看着他的笑颜,心中生出无限暖意,语笑嫣然,柔声道:“你别担心,我很好,并没有怎么样,倒是你,到底过得怎么样?”

水涵行近一步,迎上黛玉,含笑道:“即便有不开心的事情,但现在见了玉儿,自然就千好万好了。”

挽住黛玉的手,默了半日,面上笑容转淡,声音缥缈如烟:“玉儿,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昨儿个,忠顺王去见我,与我说了一番话。”

黛玉听了,静静看向水涵,轻柔一笑,唇角的弧度优美如画,并不说话。

水涵叹了一口气,面上罩了一层冷洌的青霜,缓缓道:“忠顺王说,如果我肯放弃你,他愿意放弃八弟,转而支持我。”

黛玉闻言,依旧一脸的云淡风轻,展颜轻笑,眉间带着一抹悠然,丝毫不见慌乱之色。

见她如此镇定,水涵吃了一惊,茫然不解,皱眉道:“玉儿,你不问我是怎么答复的吗?”

黛玉看着水涵,唇边笑容绽放,似一枝含苞待放的凝露白梅,容色沉静,如一泊清澈见底的湖水,一字字地道:“我相信你。”

镇定自若,信心满满,不过是寥寥数字,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闻言水涵满面震惊,凝视着黛玉清丽的脸颊,久久无法无神。黛玉仰起头,粲然一笑,含情脉脉地道:“你我如斯知心,我若疑你,便是看轻我自己,也看低了你的情意。”

水涵听了,定定望着黛玉,眸中仿佛有滟滟无尽的刻骨柔情在流转生波,连黛玉的身影亦被映照得宛转流光,窈窕动人。

水涵唇边溢出一抹清朗的笑意,朗声道:“玉儿,你这样信任我,我无以为报,只能告诉你,你没有看错人。”

黛玉轻绽笑颜,容色清丽,道:“忠顺王的提议,我知道你会拒绝,一则,我相信你的心,二则,我看得出,忠顺王居心叵测,绝不是忠顺之人。此人难以应对,以后,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水涵愕然,不解地瞧着黛玉,讶然道:“玉儿,你看出了什么?”

黛玉唇边带笑,皎若朝霞,美目流盼,明眸善睐,悠然道:“前几日,我在明月楼里遇见忠顺王,与他闲聊了几句,言谈之间,看出他绝非甘居人下之辈。这人将自己手中的兵权当作筹码,尽力为自己谋取利益,绝没有真心效忠你或其他皇子的打算。前段时间,因你的势力过大,他便假意支持八皇子,以便平衡你与八皇子的权势,让你们自相争斗,坐收渔翁之利。现在,他说会为了我,转而支持你,其实,这不过是迷惑你的手段罢了,支持什么的,也只是一句空话,绝不会兑现的。试想,在这世间,夺妻之恨,有哪个男子能够承受?他若真的支持你,不怕你得势了,与他秋后算账吗?他敢说这些话,唯一的解释,便是他自己有不臣之心,并不害怕这些。如今,他故意摆出这副模样,的确有想得到我的意图,同时,也想让你放松警惕,以为他是迷恋女子、胸无大志之人,真真一举二得。他的用意,我既看懂了,你自然也心知肚明,对不对?”

水涵听了,握紧黛玉的手,欢喜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含笑注视着黛玉,良久才道:“玉儿,你说得对极了,忠顺王确是这样打算的。只是,他太攻于心计,反而不知这样容易叫人看穿。不过,即便没看清忠顺王的险恶用心,我也绝不会放弃你的。我对你情意深深,岂会因他而变更?”

含情一笑,定定望着黛玉,容色翩然如玉,带着无限的欢喜神色,接着道:“玉儿聪慧绝伦,见解不凡,我能得到玉儿的青睐,当真是三生有幸。”

黛玉微微羞赧,笑着啐了一口,才敛容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你一定要实话实说,不要骗我。”

水涵轻轻颔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声音柔缓似春水泛波:“玉儿有话直管说,以我们的关系,何须客套?我又怎么会骗你?”

黛玉面上微红,默了半日,才拉过水涵的手,在他掌心写下“皇位”两个字,抬头看着他的俊颜,轻声问道:“你想要吗?”

水涵略略思量,点头道:“不错,我是皇子,的确有这样的心志。”

黛玉听了,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仍旧变了脸色,思绪纷飞,不由自主地想起安平郡主之事,心中蓦然添了几抹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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