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地狱……」
在熊熊烈火中,是一片以红得乌黑的血液为地毯的废墟。
「我看见了地狱……」
在一片烈火包围的碎尸之中,一只小手孤独地伫立在那。
「我看见了地狱……」
压在层层尸体下的,是一个还有一丝气息的男孩。
「我看见了……」
男孩从昏迷中醒来,挣扎着,缓缓爬了出来,环顾着周围的一切。
「……终将要到达的地狱……」
男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看着悬浮在空中,那穿着西装的男人,逐渐远去。
如同最后的回光返照终究结束,心如死水的男孩身体一阵摇晃,重新倒在了尸体上,唯独那只右手,依旧伸向远去的男人,似乎企图将他紧紧抓在手中。
视线逐渐模糊,神智也逐渐消失,但是心中悄然萌发的种子却支撑着他的生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天,也许只有短短几秒,男孩听到了一声呼喊:
“等等,这里还有一个活着的孩子!”
“快来人,这个孩子还活着!”
「为什么……」
男孩的视线里出现了几个穿着战斗服的【英雄】们,他们脸上那副喜极而泣一般的表情在男孩眼里是如此的刺眼,仿佛男孩的存活让他们得到了救赎。
一颗泪水,从男孩的眼角滚落,与血地融为一体。
「……为什么……」
在【英雄】们将他带离尸体,抱去医院的路上,男孩的气息依旧低弱,唯独空洞的眼眸仍是盯着没有繁星的夜空。
男孩的脑中回响着的,仅仅只是一个问题。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三年前————
“你好呀,我叫朱利安。你呢?”一个深蓝色头发的男孩笑嘻嘻地问道。
“我,我叫——”
这是,失去了母爱的男孩第一次在孤儿院获得了【友谊】。
……
冬天的晚上,孤儿院的地主家的浴室里传来一阵难听的男人的歌声。
“准备好了吗?”朱利安蹲在角落,看向自己的朋友。
“附近已经没人了,我们可以开始了!”男孩点了点头。
两人同时抓住了在地主家墙壁上的煤气管道开关,猛地扭紧,随即向远处跑去。
一声惊叫传遍整条街道,两个男孩的眼神中满是兴奋,脸蛋因为憋笑而变得通红。
这是,失去了母爱的男孩第一次和朋友在恶作剧里知道了名为【快乐】的心情。
……
“小屁孩,快把你手里的蛋糕交出来!”住在孤儿院旁的房子的少年原本并不可能与孤儿院的孩子产生交集,但是慎二手里那精美的蛋糕成功激发了仅仅13岁的少年心里的嫉妒和欲望。
“不……”慎二的眼里充满了害怕,但是他却将蛋糕死死地挡在身后,坚定地拒绝道,“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这是买给她的生日礼物!我是绝对不会给你们的!”
“看来你是想吃点教训了!”少年恶狠狠地说道,撩起袖子准备动手,却因为一个红发男孩的话停手了。
“我已经告诉大人了,你还想继续抢他的蛋糕吗?”男孩挡在少年和慎二之间,语气平稳地说道。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赶紧离开了。
男孩在少年离开后坐倒在地,在慎二的感谢里擦着冷汗——他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没事没事,慎二不是我的朋友嘛,朋友保护朋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男孩笑着,这样回应了慎二的感谢。
这是,失去了母爱的男孩第一次靠着自己的能力【守护】了一次,也是除了好友朱利安以外,第一次获得了他人的完全信任。
……
难得的寂静夜晚,两个男孩坐在屋顶上,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你知道什么是梦想吗?”朱利安突然打破了安静的氛围,这样问道。
“是……对未来的一种期望吧?”男孩不确定地回道,“朱利安的梦想,不是成为最强的【英雄】吗?”
“我已经想清楚了。”朱利安摇了摇头,眼眸在夜空中依旧闪烁,“最强的【英雄】是不能拯救这个社会的,我要成为的,是这个世界的【正义】!这不是梦想,而是理想!”
微风轻轻地吹拂,撩起了朱利安的深蓝色刘海,听到好友的话的男孩,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发亮。
“那,作为一个好朋友,我就得助你一臂之力了不是吗?”两个男孩相视一笑,立下了星空下的誓言,“既然你是【正义】,那我就是……【正义的伙伴】!”
……
“我要点了哦!”男孩手里抓着一根点燃的火柴,他在周围的孩子们的注视下,紧张地点燃自己和挚友朱利安做的烟花,“3……2……1——”
在雪白的雪地上,一罐小小的烟花在新年的夜晚放出了独属于它的光芒,照亮了孤儿院的孩子们的眼睛,虽然那光芒小小的,却是如此的温暖人心。
这是,失去了母爱的男孩第一次拥抱了【幸福】。
……
一次又一次,失去了母爱的男孩在这贫穷但是充满温暖的孤儿院里,获得了独属于他的【宝物】。
但是,名为【失去】的命运如同男孩的梦魇,一直缠绕着他。
原本是庆祝男孩六岁生日的夜晚,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一颗炽热的火球砸碎了天花板,将染红的夜空展现在众人面前,随即,便是绝望的开始。
男孩依稀记得的,是孤儿院的大人们不约而同地将附近的孩子们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第一波爆炸的冲击,然后,便是年长的孩子们,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年幼的孩子们。
一层又一层的血肉之躯终究还是抵挡不住激烈的爆炸,在男孩昏迷的前一秒,他看到的是慎二的脸,他那满是血污的脸蛋上是一个毫不后悔的笑容。
“朋友保护朋友,这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做到了哦……”
在男孩瞪大的眼睛里,是慎二缓缓倒下的样子。
男孩愣在那里,直到一颗炸弹滚到身旁,才猛然回过神,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士郎!!!”
一声呼喊,男孩被人扑倒在地,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的,是朱利安的身影,和他的遗言:
“带着我那份……活下去——”
「朱利安!!!!」
无声的嘶吼并不能带来奇迹,男孩最后还是在绝望中昏了过去。最后,一场大火卷席而来,毁灭了男孩在这里获得的、仅有的一切,黑暗,也将他吞噬。
在这绝望之中,没有奇迹,没有希望,理想也消失于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