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这人就是步月逸的师娘刘氏,刘氏出身医药大家,从十五六岁就是个京中有名的女大夫,她看着体胖心宽,实际心思细腻,平时也最喜欢步月逸这个女弟子。说来步月逸的医药医理师父没有大管,多是师娘照拂。
陶阳淑平时最听母亲话,此刻竟也熄了火。
我是场景分割线……
二月二十一日晚半晌,这边张昇宣收了书画摊,向楼下要了几个便宜的菜,本打算是回家吃,谁知郭白泽抗议,非要点了几个贵的肉菜,并给付了账。张昇宣心里挺不好意思的,也只得如此提着食盒带着郭白泽回了家。
一回家,郭白泽就傻眼了。说来他不是没见过家里贫寒,四五岁前他住爷奶家,那是地道的贫民居,等长大了家里给他接回去了,他才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令他惊讶的是家中的败势,这个败势不是说家里破烂,反而是十分整洁,只是家中缺少家具,还显着地方窄小,可以看出这个家里是真的穷困颓败。他进屋看到屋里逢着三月的寒春黑夜里浆洗的张母王氏,按辈分他该叫一声四姥姥。
“四姥姥,您……您看看我罢,我是伯择呀!”郭白泽算是被四姥姥带过的孩子,如今看到四姥姥在寒春夜里浆洗,不由得跪了下来。
“娘,您怎么又洗东西了,我不是把活儿给邻居大娘了吗!”张昇宣把浆洗的木盆抢来,“您给我,我来!”
王氏抬头看向郭白泽,眼神已经不济,她也就三十多的年纪,头发上有白发,面容显得苍老。不过她还是看出了郭白泽的轮廓,略带惊喜的说“白泽子,你怎么会在这儿?可是京中有人待你不好?”
“四姥姥,不是,我是来……”郭白泽来此地算是被京中的人言挤兑来的,他不能说,于是他张口捻了个谎“四姥姥,我爹说我该继承家业,特派我来这里闯荡。”
王氏佝偻着腰,慢慢起身,说到“郭老爷倒是个心大的,蓟县的日子苦,他也放心让你来。”
“那什么,四姥姥,您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们哥俩呢。”郭白泽语气心疼地说,另一面,趁着夜色,盯着正低头浆洗的张昇宣。
从背影可以看出王氏的行动不便,张昇宣起身把手上多余的水蹭到自己的袍子上,搀着王氏回屋,并无话说。
这一夜给了郭白泽深深的触动,他家与张家沾亲带故,几年前张家离了郭家,竟变化如此之大。夜里张昇宣跟他讲,王氏的病不大好,是早年辛劳留下的顽疾,见于腰腿,有湿病,已经发展到若是摔一跤都有可能丧命的地步。也不是没看大夫,这边的游医没法治,看了县里的陶大医,他把赚的钱都给母亲看病,也不见好。为了赚钱给母亲看病,他什么都肯做,管着是跟人唱曲儿还是怎的,还差点赔上他的秀才功名。若不是蓟县的步县令,他可能真的保不住功名了。
郭白泽了解了这些,心中不是滋味,于是第二日,他先脚就去了陶大医的济世堂,想要去问问王氏的病。
二月二十二日辰时,陶阳淑在大堂里的高柜上跟哥哥陶阳世认药材。郭白泽大老远就看到这里有人,可是这俩人似乎是没瞧见他一样。其实也不能怨陶氏兄妹,俩人在高柜上,这郭白泽个头还没窜起来,在高柜上是看不到他的。
“请问陶大医可在?”郭白泽是闻其声不见其人,高柜上的陶阳淑听见了就向下探,陶阳世本想回复客人,可是他想看顾妹妹不让她掉下去,谁知陶阳淑拼命向下探,陶阳世没有抓住她,陶阳淑就一个栽尾,正好掉了下去。
郭白泽是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接住了陶阳淑,然而他劲儿也小,被女孩压在身上。
陶阳淑先是自己一骨碌爬起来,然后被吓的“呜呜呜”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耍赖“哥哥,我就说不来认药材,我不要认药材。”
郭白泽也爬了起来,扑了扑身上的土,看着哭的正闹的陶阳淑,没来由的说了一嘴“哎呦,这济世堂的大礼我可算是收到了。”
他说这话其实也是想圆个场,半大姑娘压在了他半大小子身上,尽管是个小误会,可怎么说也是姑娘吃了亏,他帮着圆一下,对姑娘的名节也是好的。
陶阳世是明白客人的心思了,拱手说“抱歉,我家妹冒犯了,您是说来找我父亲的,真不巧这几日是我坐堂,父亲昨日出门采药了,大致是今日下午回来。您家里人的病可是很急?”
陶阳淑觉得这个客人的话有点怪,自己哥哥说的话也有点怪,就回嘴“也不知是谁看不见人影儿的,人家去看吗!”她嘴上不饶人,心里还是有点害怕。
郭白泽看她,这小女孩大概八九岁的样子,比他矮半头,梳着齐刘海小孩头,身上是麻布衣裳,面上白白净净的像个包子,身材也像,女孩的眼睛好看死了,又大又水灵,仿佛会说话一般。不知怎的,郭白泽却想还回去嘴,似乎也是想看看这个小女孩的反应。“刚刚倒没什么,就是小孩子从上面一定要注意了,要是刚刚摔到就不好了。我家里是县城西的张秀才家,我是他家的亲戚,想来问问张母的病势。”
陶阳世微微一愣,然后说“哦,张秀才家的呀,张母的病其实不归我管,之前父亲给看了,开了方子,但父亲也说这病需要好生养着,我看张秀才一月来取次药,怎的这个月药吃完了?”
陶阳淑抹了抹刚刚挤出来的眼泪,换了副语气说“张秀才母亲的病我也知道一二,哥哥你怎么不问问我?我是小孩子,但我也懂这些呀!”
陶阳世倒是不恼,语气宠溺的说“你知道什么呀?”
“张母的病多发于冬春交替,脉象不是我给诊的,可是父亲说了,这病最痛苦了,若是吃药始终不见好,就要让步姐姐给施针了。”陶阳淑说完就向后跑,一边跑一边说,“不行,我要去问问步姐姐。”
“唉!”陶阳世想要叫住妹妹,转念一想,由她去吧。
“说的可是真?”郭白泽眼中有光亮,是为四姥姥的病还有的治。
陶阳世盯着面前的半大孩子,点了点头,“这月应是张母的服药的第六个月了,是到施针的时候了。我父亲不善针法,我娘擅长针法,这几年母亲有了师妹,就不施针了,找我师妹也是一样的。”
郭白泽点点头,笑着说“可是能让您师妹为张母施针?”
陶阳世有一点犹豫,不过他还是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