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我就不知道了，一会儿问问他不就清楚了。他最是个老实的，一会儿一问就知道。”黛玉故意卖个关子，倒是听见树后一阵惊叹之声，忙拉着佛爷羞红着脸道，“他们想来早都来了，就在附近等着呢……坏蛋……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什么意思？”佛爷咬着她耳朵，笑道，“我一心一意……怎么会管那些。也是刚才玉儿问，我才想着的……”再啄一口，“那花丛密，他们未必能看清。或者只是看见咱们坐在那上头……对了，咱们都觉得那个秋千好看，又有玉儿坐在上头，他们估计看的都发傻了，一定忘了上前才是。”
“你才发傻呢……”什么“一心一意”，这种人也能说得出来，黛玉娇羞的躲在他怀里，又悄悄的看着那花秋千，这会儿又轻轻摆起来，随风飞舞……
古藤新花秋千架，佳人翩跹花枝下，彩蝶缠绕不恋家，一切只为她。
俗人有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人生最风流的，未必在牡丹花，想那满园妖娆色，实在风流不起来。也有人爱“石榴裙”，也都是十足的俗人，若是有缘，来看看这花秋千、花秋千里的黛玉，就明白，“西子捧心、黛玉蹙眉”，才是天底下最具风流韵致之事。
但如此韵事，未必人人都能看见，人的福，包括眼福，可是要靠积德以及缘分的。
最先赶到芦苇丛中远远望见黛玉和佛爷坐在花秋千里的，自然是穗儿和惜春。两人远远的望着，只觉得好一大个花丛，随风飞舞，一对壁人，若隐若现。
“看，姐姐……”惜春指着远处的身影，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还有艳羡。手还在他手里，依旧那么僵硬的抓着，把她的手抓疼，但好像这一刻就想让他那么抓着，不想松手。
穗儿使劲儿揉眼睛，实在难以置信，一手指着秋千，结结巴巴的道：“姑娘……爷……真的是神仙……”忽然转过来看着惜春，似乎才醒过来，不是在做梦，又看看远处，自语道，“姑娘和爷……真是绝配，我也算大饱眼福了，真是有幸。四姑娘，能服侍他们，我真觉得是天大的幸事，以后我就跟着姑娘了。”忽然想想话有些不对，忙又道，“四姑娘，你……会跟着姑娘吗？我听得谁说，你以后要一直跟着姑娘的，会不会？”
惜春……忙低下头，抿着嘴唇，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是黛玉了，眼里落寞了片刻，抽回手，才觉得手很疼，仔细一看，手两边被捏的发红，似乎还有些发紫。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轻轻摇摇头，道：“姐姐要和姐夫在一起，我……”
“四姑娘，”穗儿也没注意到她的手，急切的道，“四姑娘也和我们一块儿吧。大家人多，也多个伴儿，热闹一些。就像现在，姑娘和爷在前头，咱们在后头随着，不好吗？”
惜春似乎明白一些，他大概还是性子直，只是想着“服侍”姑娘，而不是另有所图。或者也是另有所图，那就是图个随后跟着，和她一块儿。惜春红着脸，低下头，轻轻的揉着生疼的手，回去一定要问问姐姐，她……姐夫也这么鲁莽吗？看样子好像不会。姐夫对姐姐那是绝对的温柔体贴呵护备至，哪里舍得她受一点儿伤。
这么低头的功夫，穗儿也低头看着她，见她不停的揉手，不说话，那玉手几道勒痕还很清楚，忙关心的问道：“四姑娘，怎么了？”忽然摸摸后脑勺，想拉她手又不大敢，这才若有所悟，赶紧致歉道：“四姑娘，是不是我……姑娘见谅，我……我一时心急，没想到弄伤了姑娘……要不要紧？一会儿让爷看看吧。”
惜春忙摇头，低声道：“不要紧。我……想过去看看，姐姐和姐夫在上面坐了那么久，我也想坐……”心里却觉得，他……似乎很小心，可为什么就不懂呢？这时候，哪怕他再小心点儿抓起来，轻轻吹一口气，那手立刻就不疼了。真是个实心眼的笨蛋。想到这里，自己的脸却先红了，忙往后退了一步。
“四姑娘……”穗儿忙拉住她，好像又拉紧了，又忙松开手，自己的手就像被蚂蚁咬过似的，麻麻痒痒又不疼，可总觉得有些难受，嘴里还忙问道，“四姑娘要去哪里？”
“我去看看，他们怎么还没来？”惜春咬咬嘴唇，唯恐他们在一块儿的样子被人看见。刚才齐文买龟的事儿已经被众人笑翻，这会儿如果再看见，还不知道要怎么取笑，她可不想。
“四姑娘……”穗儿忙又伸手，拽住她的胳膊，阻止道，“他们一会儿就该来了，咱们不是还要看着姑娘和爷吗？看这里是峡谷、绝路，如果姑娘和爷有什么事儿，谁都不知道。就等一会儿……他们也就该来了。”这会儿刚好是两个人的时候，可不想让她走。
“姐姐……”惜春咬咬嘴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时看看左侧的峭壁，高不可攀；右边的水草异常丰茂，当中还真不知道会潜藏着什么危险。说离开，又果真有些不忍心，可就这么站着，也为难。往前，也不行，想起昨儿黛玉赌气；就知道这种时候最不喜欢有人打搅，而且看他们的样子，这会儿犹如画中仙子，也不舍得前去打搅。
就这么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的站着，幸好也没过多久，就听得后面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脚步声却比那个还快，片刻就来到耳畔。一回头，只见曲折和齐文几个已经快步过来，每人肩挑背背手提，都拿着些东西。虽然看着像赶路，脚下却轻快的很，一转眼就到了眼前。
曲折看着二人等在那里，愣了一下，笑道：“你们不到花谷去，站着这里看什么？”
“曲爷……”穗儿赶紧松开惜春的胳膊，应道，“姑娘和爷在那里，看那秋千……”多美！阳光下树荫里，绿树繁花丛中，裙摆随风飞扬，彩蝶缠绕，追色逐香。
没想到这几人来的这么快，惜春被松开胳膊，脸已经红透，心扑通乱跳，忍不住又偷偷看一眼齐文，只见他似乎热了，脸有些红，神色却极其自然，至少看着很自然。再看看穗儿，神情总有些不自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味道，或者被他们搅乱，不知道该怎么去想才好。又或者，实在猜不透齐文到底什么意思，心下似乎有些失落。
不过似乎没人在乎惜春在想什么，刚来的几个人都顺着穗儿的意思朝秋千望去，那……揉揉眼睛，眨眨眼，晃晃脑袋，掐一下，不是做梦，绝对不是！可为什么看着就那么像梦呢？人有时候词穷，就总爱用梦来解释，似乎一切出乎意料的都可以归结到梦上去。
曲折看了好一会儿，叹道：“爷……竟然也有这么轻浮的时候，真想不到。”想佛爷八九尺高的个子，壮硕魁梧，竟然也能飞起来，而且看着也那么自然，那么轻飘，犹如飞仙浮云，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这不大通人情的也能感受得来，其中的惬意。
齐文偷偷的打量了惜春好几下，又看看前头，依旧一脸憨笑，看不出什么大的动静；或者刚才已经被大家取笑够了，这会儿左不过也就是这样；心下似乎有些着急，想去安排准备，但是碍于前面有人，两个最能让人欣赏又不爱被打搅的人，少不得多等会儿、好好欣赏吧。虽然背上的东西有点儿重，这种时候，谁还管背？
后面的人陆续也跟上来，陈公公小心挤到前头，看了个目瞪口呆，口水直流，似乎瞧见佛爷往这边打量，忙让众人嘘声，又把头低下去，姑且躲一下，虽然未必能躲开。有时候就是个意思，你躲了，她知道，心里好受点儿，事情也就过去了。
如此等着，也不觉得累或者腿麻。幸而天有些阴，虽是正午，太阳不大出来，众人也免了受暴晒之苦。如此等了许久，听得穗儿低声道：“走了。”众人才直起腰来，腰酸背痛的，怎么觉得有点儿偷窥之感，也不怪前头两个不早点儿走。
众人看着空秋千意犹未尽，轻轻摇摆着，虽然路窄，也大有一拥而上的意思，嘻嘻哈哈推推搡搡到得跟前，有诗情没画意的，都不由得愈加惊叹一番，实在是个绝美的秋千，绝！
惜春稍微让在一旁，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奥妙，只是觉得好看，一个花的世界，真好看！
“四姑娘，你上去坐坐，对面有个小石台子，小心落在那上面，从那里有条路过去，姑娘和爷一定就在那边，快找他们玩去吧。”惜春还在犹豫，在狐疑，穗儿站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齐文刚好离得近，赶紧宽慰劝道。
“就是，四姑娘坐上也一定好看。人家都说贾家的姑娘个个都是一绝，看四姑娘小小年纪，品貌非常，这花秋千也就适合你们坐。”后面不知道谁似乎很真心的感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