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顾氏也确实不太喜欢我,我敬完茶后就一直被晾在一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就如同一个丫鬟一般,站在顾氏的身侧。顾氏倒是很沉得住气,从二姨娘开始一个一个的问下去,不外乎就是今日妆画的不错或者早晨起来后吃了些什么,我在一旁低着头,听得甚是无趣。
我一边嘟着嘴,一边在脑海中想着如何才能脱身的办法。原本从峣柳赶回来就已经累得不行,现在又在顾氏这里站得腿脚有些发麻,心情也一度低落下来,眉眼低垂着,很是想念我在21世纪的生活。
毕竟,即使不怎么出名,可也不至于被人叫过来一站便是几个小时。
顾氏拖拖拉拉的不想过早结束谈话会,想必是铁了心的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好让我明白,太尉府里是她在做主的,她说的话,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违逆。可我想着,自打我今天赶回来,也没想着要在太尉府里胡作非为些什么,这下马威让我下的,着实有些委屈。
我一边轻轻叹着气,一边祈祷着顾氏赶紧结束掉这场枯燥的谈话,撇嘴的神情正好被一旁不怎么说话的碎音看见,可能是觉得我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顾氏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于是变着法儿的救了我一次。
碎音将手中的茶杯扔在地上的时候,顾氏被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这位备受鱼遵宠爱的五姨娘,身子弱得跟朵花儿似的,禁不起风雨的折腾,想想今日也许是让我站够了,也就顺着碎音给的台阶,下来作罢。
“你看看,聊得开心了,都忘记碎音身子不好了。”顾氏说着场面话,在场的人都很清楚,她的心里算盘精明的厉害:“今日就到这儿吧,都散了吧。”
这句话说完还不算结束,一屋子的姨娘和下人皆是都等到顾氏起身转到屏风后面的小房间里,才伸了伸胳膊,由各自的丫鬟扶着,懒散的从那不怎么舒坦的椅子中站起身子,准备散去。
我转身的时候,那个刚刚也曾帮着我说过话的微胖的女人走过来,伸手拽住我的胳膊,伏到我的耳边小声的提醒着我,一定要小心顾氏。我不太明白,但这个女人并没有向我多做解释的意思,短短一句话后,松开我的胳膊,由身旁的丫鬟扶着跨步往门外走掉了。
我有些懵,愣愣的站在原地,仔细思量着,是不是要等着其他几个姨太先走了,我再最后跟出去,省得又被人抓了错处,有心或者无意的将我再罚一罚。我站在原地,看着其他人一个接一个的走出去,好在所有人都急着离开,没有人在耽搁时间,我也能少站些时候。
“清寒小姐。”
我转身要出门的时候,碎音在身后叫住了我。说起来,这个碎音的存在感着实低得有些不像话,根本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可既然叫我了,出于礼貌,我也总是要回应一下的,更何况,若不是刚刚她故意摔在地上茶杯,想必我现在就算站得摇摇晃晃,顾氏也不太会轻易的放我离开。
“五姨娘。”我想着既不能没了礼数,又不能将自己这个太尉府唯一的女儿的身份降得太低,于是便清清淡淡的站在那里,朝着碎音微微福了福身子,问道:“五姨娘喊住清寒,可还是有什么事情嘱咐?”
我不讨厌她,因为她是目前为止,我在太尉府中见过的眉眼最是低顺的女子,比我的生母月氏还要怯懦上几分,想来性子也懦弱,估摸着也是被别人欺负的角色。
“小姐喊我碎音即可,五姨娘这个称呼……”碎音顿了顿,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却还是摇着头,无可奈何的给我解释道:“我……不太喜欢。”
我一听,果然这里面有事儿啊!难不成是鱼遵那老头子看人家姑娘年轻,强占了来的吧!
“清寒小姐,你……”碎音见我笑得有些不太自然,忍不住轻声唤了我的名字。
“啊?没事没事。”我连忙摆手,收起那一副好似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的模样,认真道:“那你也不必小姐小姐的喊我,直接叫我清寒,我也不太喜欢小姐这种称呼。”
我想了想小姐在21世纪的含义,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又觉得别人充满了骂我的意思,索性不被叫做小姐,我才自在些。
碎音不说话,但我看她的脸色似乎却是还没说完话的神情,于是我便问了一句:“碎音,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的?看你这副样子,不会是要问我哥哥的事情吧?”
碎音显然是被我猜中了心思,低了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道:“嗯。大公子在外可还好吗?听说边塞的环境极苦,战场上又十分凶险,我想问……想问……”
“想问他苦不苦?瘦没瘦?”我看着碎音结结巴巴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把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的小孩子,要是继续装糊涂实在是说不过去,只能直言道:“边塞的环境确实不太好,但也不止苦着他一人,全军将士都吃着同样的苦,我那哥哥怕是也不会觉得苦。至于瘦不瘦,我可不知道你见他时是什么样子的,恐怕你得等他回来,自个儿去看看了。”
碎音大概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直白,倒是被噎了一下,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活脱脱一副被人揪住小辫子的表情。我转念一想,这也不奇怪,毕竟这是个一千六百年前嫁了人家做小妾的女子,且不说她跑来问询自己丈夫的儿子的近况合不合规矩,恐怕就算是她多看别的男人一眼,都是一种不合规矩。
这规矩真是……让人忍不住吐槽啊!
“你别担心,我跟其他人不一样。”我一个现代人自然不能迂腐,更何况,碎音小娘子是不是真的想嫁给鱼遵还是个未知数呢。
“不,小姐……小姐误会了。”碎音连忙摇头,解释道:“大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又好心收留,我只是……只是想……”
“怎么想的不要紧,我也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你真的不用担心。”听着她这样已解释,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心里确实觉得自家哥哥长得不赖,但也没有到那种迷倒万千少女的样子,所以一番猜测倒是有些不太考虑别人了。
于是,只能赶忙岔开话题。
“以后别喊我小姐了,叫我清寒吧。”我拦了碎音的胳膊,一起向外走,顺便又问道:“你可知道,我父亲去做什么了?”
这样问,自然是有道理的。
我现在占着鱼清寒的身子,堂而皇之的过着她的日子,虽然老早被自己的亲娘送去了边塞避祸,但还是不能凭着长安城里无人知晓而胡作非为。
自己的亲娘不得宠,实在是靠不上;哥哥倒是对我这个妹子上心,却还未返回长安,也靠不太上;至于东海王苻坚……
这个人还是有待考察的,虽然目前看来,没什么恶意,但想一想日后他可是搅弄风云,斩杀苻生,坐上帝位的人。
这自古以来,为帝者皆是杀伐果决,没什么感情的人。
纵然这些都是在书上看来的,但也要万万小心,毕竟如今保住小命才是最要紧的。
思前想后,恐怕真的只有自己的亲爹才是能指望得上的了。
“老爷上朝了,应当还未归。”碎音倒也不瞒着,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
我撇了撇嘴,得想个办法,能够让鱼遵好好认识认识我这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