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的空间里,一个白色的小人从地上慢慢爬起,他伸出手摸了摸剧痛的脑袋,“我死了?”
周围是无尽的黑暗,白色的小人站起身,却找不到出口,也没有另外的人,小人的心里能感觉到自己刚刚完成了一件大事,他平静地躺倒在地上,“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休息了吧。”
这一觉仿佛睡了很久很久,终于,一束金色的光穿透这没有边界的黑色,照到了他的身边,小人被身边的温暖气息慢慢唤醒,他好奇地伸手探入金光,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金光一经触碰却变得强势无比,一股强大的吸力把白色小人整个从黑暗中拉起。
白色小人极度虚弱,他完全没有一丝反抗之力地任由金光将其向上拉扯,强大的力量让他再次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豆蔻女子温柔但是带点焦急的声音在他耳边温柔的响起:“少爷,起来了,您晨课要迟到了。”
“嗯?”一个身着青衣的消瘦男子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还活着?”
青衣男子喃喃道。
“沈凌少爷,让厉先生等久了怕是。。”那女婢忐忑地道。
“嗯。我知道了,小...小玉,你先退下吧。”沈凌不动声色地说道。
女婢小玉望着他如往日一样漆黑的眼瞳,却又好像感觉到这双眼睛后面的少爷,既熟悉又极为陌生,却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得应诺了一声便下去了。
坐在床上检查了一下身体,但是却研究不出有什么异常,脑中却是有着前世的记忆,记得那火山,那黑白无常,那红衣,这些记忆都是自己的一场梦?
还是说现在的感受是前世的一场梦?
思考了盏茶时间,沈凌并没得出什么结论,只得摇了摇头,轻笑道:“即使是场梦,也是一场美梦便是。”随即拂袖出门而去。
推开房门,莫名地,沈凌感到心中一紧,只见一道剑光向他的胸前袭来,沈凌下意识地想要横开身子,却无奈地发现这具身体还微微有些麻木,灵魂还没有完全契合这个曾经疲弱的身子,“我靠,就还没走几步路啊,我就得让灵魂真的被那黑白无常拿下,去见一趟刚刚没见到的阎王了吗?”沈凌心中不禁吐槽这命运的不公,也是泛起一股被上天轻易玩弄于鼓掌的无力。
就在此时,一股陌生的力量从胸膛涌出,瞬间掌控了沈凌的身体,只见一股微弱的白光从指间亮起,然后沈凌快速地抬起手臂,“叮!”只见一柄二尺长的短剑瞬间被击落在地。
这股力量来得快,去的也快,沈凌还来不及多想,只见一声清脆如黄鹂的呼喊声便将其唤醒:“哥,你没什么事吧。”
沈凌略微从脑海里搜索了一会,才想起这面前女孩的身份,他会心的一笑,说道:“子苓?你不是早就去皓月宗了嘛,什么时候到的我家?”
只见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的豆蔻女子持着刚捡回来的铁剑,一双大眼睛满是担心地上下打量沈凌的身体,一脸后怕的样子。
“是师傅她老人家说我的凝月决已经达到第一层瓶颈了,回尘世间历练一下可能会有所帮助,刚好我馋你们汌水城的桂花糕了,就顺便来住一段时间。本来只是想吓吓你的,表哥,不过这套凌空剑法我还没有练到收放自如的地步,有点没收住劲,还好表哥你厉害,嘻嘻,要是真的伤到了你,被娘亲知道说不定要关我的禁闭了,表哥你可千万别和她说啊。”说着,子苓将翘鼻微微一皱,一副有些担心后怕又带三分威胁的样子显得十分可爱。
沈凌也是莞尔一笑,伸手摸了摸这女孩的头道:“行啦,我们的小天才,哥哥我以后指不定还得要你罩着,我可不敢得罪你这丫头。”
“哼哼,放心。以后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揍谁,要不是师傅一定要让我将凝月决修到第二层小成奠定基础后,再提升修为,我早就是筑基的大修士了!”
沈子苓这丫头过了今年也才十三岁,记得从她十岁那年被一位路过的皓月宗长老带走,也才短短三年,竟然便成长到超越沈凌的地步了。
若不是之后的混乱之年,正邪两道频繁开战,作为核心弟子的沈子苓也是早早地被邪道列在了暗杀的名单之上,在正邪之战中被暗器毒箭射中不治,否则后来的这片沧溟大陆上定是会有其一席之地的。
突然,沈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向沈子芩摆了摆手道:“不能陪你玩了,哥哥要去学堂了。”
在沈子苓一脸疑惑的嘟囔中,沈凌快步走出了府邸。
走到离学堂还有几里地的竹林之内,他突然停下,向着空气说了一声:“说说话吧。”
周围并没有什么动静,只有呜呜的风声和竹叶相互摩擦发出的吱吱声。
“哼。”沈凌一声冷笑,从指上的空间戒指里拔出了一柄匕首,用双手握住,猛的刺向胸口,沈凌这一手的狠辣凌厉仿佛是对敌一般的肃杀,眼看着匕首就要没入沈凌的胸口,他的双手却又是莫名地亮起白光,停了下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地叹道:“你这小子,非要逼老夫出来么。”
沈凌微微一笑道:“若不是如此,我岂不是要做个糊涂鬼?”他放开脚步,向前行去,这时他的识海中出现了一个仙风道骨老者的身影直接与他的意念沟通着。
沈凌问道:“你是何人,你对这副身体的情况怕是最为了解吧,说吧,要夺舍于我?”
当即,他的左手便不受控制地抬起,狠狠地往自己脑袋上一拍,疼的沈凌泪水直流。
只听老者说道:“这次对你略施小惩,我傅烨可对夺舍没兴趣,把自己的魂魄那样弄得七零八落浑浊不堪,苟活于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沈凌揉着头疑惑地道:“那你到底是为何进入我的识海?”
“上一世的事难道你全忘了?”傅烨淡淡地说道,沈凌心头一惊,这老头竟然知道上一世的事,难道他是真的回到了自己童年之时了?
那老者又道:“我的魂魄便是被封印于那你们所称的金法阵仙核之中,仙核被你毁坏后,我的意识被你唤醒。看你小子和我有缘,老夫当时就将你的魂魄强行拽入时空裂缝之中。
在仙核的保护下,来到这三千年前,才算保住你的一条小命,害的老夫现在也是异常虚弱。具体的不和你多说了,老夫现在需要沉睡修养,稳固魂魄了。”
沈凌心中着实还有万般困惑,“仙核?现在仙核在我身上?”沈凌感受了一下天地灵气,但是并未感觉到和上一世有什么区别,“傅老,如果仙核被我带来,那现在天界的阵法不是应该破了吗,天气灵气怎么会还是和上一世一样稀薄?”
奈何傅烨此时便一声也不回应了,想起来总觉得这傅烨老头怎么都不像是坏人,也知道自己靠自己一个人想,也想不通这些一连串的问题,沈凌被这些巨大的信息量塞的脑子也是有些胀痛,只得先作罢,去上个课冷静一下。
“呼哧,呼哧,凌兄,等等我啊。”沈凌还在回味刚刚发生的事,就见后面一个圆滚滚的肉球正一颠一颠向前翻滚而来。
“你是?顾浩?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沈凌惊疑地道,自己的记忆里,是有顾浩这个人的,但是也没有这么胖啊,都跟球一样了。
胖子语气激动地抹了下眼角道:“别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我就和我爹提了一嘴想修仙,结果他不知道从哪搞来了这个破功法,逼着我吃了不少灵药,这不是消化不良了嘛,但你还别说,现在就是门板大的花岗岩砸在身上我都没什么感觉了,但是那方面已经成了问题,我那未婚妻现在都不正眼瞧我一眼,呜呜呜。”
沈凌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看得出来红光满面的,其并没有什么大碍,便忍不住说了一句:“不少人都求不来你这造化呢,你这状况况估计等消化完那些灵药就自行解除了,你爹可是御兽门的高层啊,以他的见识肯定不会坑你的。”
“呜呜,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回那英俊潇洒的模样呢,这段时间没了我,醉红楼的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妹妹可不得伤心死了。”说着胖子哭的更加伤心了。
沈凌看着这胖子的贫样,无奈地道:“厉老见多识广,指不定能帮上你呢,我们还是赶紧先去学堂吧,如果迟到了,惹得他生气,指不定就不帮你了。”
胖子听了,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沈凌,那我先行一步了。”话音刚落,只见其一个飞跃居然弹出了四五丈远,便是沈凌提起全速,居然也只能堪堪看到他的背影,这时的顾浩从后面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在地上蹦跶的大皮球一般,速度却是极快,要知道这胖子的实力可一直比自己低一些,这就是灵石的力量啊。
“前世我没有任何依靠便走上了这凡世巅峰,而如今有着自己前世的经验。也许只需要一千年,不,八百年我就要踏碎那灵界的封锁,还这人间的朗朗乾坤,短短八百年,说不定那些执法者还来不及察觉到我....”沈凌眼见是追不上了,干脆就慢了下来,缓缓踱步走向学堂。
窗外的竹林在微风的吹动下摇曳着,随风吹来的还有学堂内朗朗的孩童读书声。
“天地无为,故效天地而有为:人心有缺...”一众少年在学堂内摇头晃脑地齐声朗诵道。
“乘风,你来讲讲,何为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现在讲桌前面的白发老者看着一个白衣青年缓缓问道。
那个白衣青年自信地站起来道:“做人任何事都是为了匡扶正义,而不是为了一己私利。”
厉老听罢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道:大家在我门下修道学习已经不少年头了,炼器,修道,阵法能教的常识我都已经教了。
“老师~”在厉老的帮助下已经消肿不少的顾浩在一旁不舍地喊道。
厉老师摆了摆手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最后一课后,若是有缘,将来我和你们自然会相见,到时候别装着不认识我这个老糊涂,我就心满意足了。”在场的十几个少男少女都略带哭腔,有几个女孩子甚至啜泣起来。
纵使经历风霜的沈凌此刻面对自己的人生的第一个授业恩师,也不免心中感慨万千,其他的孩子不知道,可他心中晓得,他的这位“厉老师”可非等闲之辈,在上一世的正邪之战中,厉老在沈凌所在的青云宗宗破之后,沈凌被邪教追杀的四处逃窜,被那血族逼至绝境之时恰好救下了沈凌。
那时沈凌才发现,自己这位貌不惊人的厉老师乃是元婴大能,可在沈凌还未在军营内修养到完全恢复伤势之前,厉老便在一次突袭任务中被那玉蝉宗打成重伤,还种下了剧毒,最后含恨而终。
沈凌上一世欠厉老一命,此世,他定会还给他。
“对了,正邪之战!”想到这,沈凌的脑中的金戈交击之声响起,那场在苍冥大陆的悠久的岁月中也排得上号的大战“正邪之战”,上一世给他留下了太多的痛苦,在那场战争中,他失去了太多,也成长了太多,这一世,他要尽自己的全力让这沧溟大陆,这三界的走势因他而颠覆!
回过神来,却是厉老在他面前,满面慈祥地看着他道:“沈凌,怎么还不回去,下课了,平时可没见你这么用功啊。”
沈凌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对厉老抱拳行礼道:“厉老,小子这一世最大的荣幸之一,便是师从您厉老的门下。”此时沈凌的眼角难以自禁地闪出了泪花。
厉老面露惊奇之色地摸摸沈凌的额头道:“没发烧啊,你小子平常不是最爱逃课的吗,今天是怎么了?扭扭捏捏的,快回家和同学们去玩吧。”
沈凌自觉失态,忙擦了擦眼睛,对厉老又行了一礼,便跑了出去。
纵使经历风霜,沈凌此刻面对自己的第一个授业恩师,也不免心中感慨万千,他回头看了看送自己出来的还在看着自己背影的厉老,心中长叹道:“此刻分别便是天涯相隔两茫茫,老师珍重.....”
竹曲坊,汌水城闻名一国的酒楼。
据传其中的天字贵宾阁都一直是空着的,就连他们南迟国的太子爷也少有机会预定上一晚,
然而此刻,在楼下不少人敬畏的目光中,那悬挂在竹曲坊第九层的包间此刻却亮起了满堂灯火。
“嘎嘎,厉老头,这可是灵竹酒,可是让你下血本了呀。”一个赤裸半身只着火龙长袍的壮硕男子边嚼着一只鸡腿一边说道。
若是沈凌在此便能认出,旁边的一人正是自己那位平时衣着朴素的授业恩师,厉老。
“咕咚,好酒,痛快!我说老师,你终于想开了,你整整躲了我们四十多年啊,太上长老派我们几个把我们都快给翻底朝天了,自从宗主受了重伤闭了生死关,太上长老又时日无多,宗里那些魑魅魍魉又开始蹦跶起来了。”壮硕男子接着喋喋不休地说道。
厉先生打断了他的话:“武云风,你若是把心思全都放在修炼上,以你的天资现在也是足够挑起宗内的大旗了。”
“修道不就是为了快活自在,不然要这一身修为又有何用。更何况我对那争权夺利的事情也不感兴趣。”武云风大口喝了一口酒,大笑道。
厉先生摇摇头:“想当初你也是名震天榜的天才。哎,那样的事,值得嘛?”
“今日不谈那些不痛快的事,只为我师徒二人能够再次重逢,干上一杯。”
厉先生看着这个当年最疼爱的弟子久久未语,此刻他的眼里却依旧装满了星辰大海,好似当年第一次遇到他的那刻。
“弟子武云风,恳求仙人收下徒儿。”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目光如箭,即使浑身都已经衣衫褴褛,两个大脚趾也露在外头冻得通红,但是那扑通跪下的决绝和神色中的不屈一下子已经让他认下了这个形似乞丐的徒儿。
“你这次是真的跟我回宗内了吧?厉老头,你不会又在想今天怎么把我灌醉然后明天又换个地方干你这教书的行当吧?七年前在北幽国边境遇到你,你就是现在这样,嘴上说的好好的,第二天人没影了,弄得我回去被太上长老弄了个禁酒五年的惩罚。这次如果再没有你回去接你那宗主老爹的那烂摊子,我竹宗可真的要...”眼前这个已经胡子拉碴的男人端起酒杯撞破了厉老回忆中那双清澈的眼睛,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从那些往事中回味过来,厉老哈哈大笑,豪气干云地道:“傻徒弟,来,跟师父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