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笑天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沙发旁边的地上扔着三瓶五年陈酿古越龙山的空酒瓶，欧阳笑天瞅了瞅空瓶子，突然觉得后脑勺有种撕裂头皮般的疼痛，欧阳笑天拧开了第四瓶古越龙山的盖子，嘴巴对着瓶口一口下去，白酒哗哗地流进了胃，突然一股股热气从鼻孔里蹿了上来，直冲脑门。
欧阳笑天咬了咬牙，想起今天江钺在股东大会上的发难，王奎和一帮人的责问，心里一肚子怒气。妈的，我欧阳笑天天天到处灭火，从深圳购买认购权证到现在把鼎新做成一个跨国民营集团，哪一次鼎新生死存亡的时候不是我欧阳笑天站出来，每天的资金调拨会上，巴东证券、中环证券、西北信托的董事长们就知道吵吵嚷嚷争资金，就是将自己大卸八块也不能完全平衡。
北美办事处的QFII试验，只是想通过外资这个渠道来对冲国内的风险，他们为什么不能理解呢？中国到现在为什么没有一个大庄家能全身而退？中天高科有一个庄家教父级的大师指导，还有超豪华的融资团队，可最后还是倒在老鼠仓下；西夏酒鬼，曾经上演完美业绩操纵，最后还是倒在融资的道路上；银广夏更是通过出口操纵，与庄家完美联合，最终庄家还不是仓皇出逃？这一切只因那个时候的庄家们没有赶上QFII的好时光。
这时江钺那咄咄逼人的样子突然浮现在欧阳笑天面前。将500亿元资金转移到海外需要的是智慧，对冲脱壳还是需要智慧，可股东们今天除了质疑、发难就是牢骚满腹，根本不能提出任何有意义的建议。现在西夏酒鬼刚刚出事，下午北京稽查组一行40人今天下午就已经进驻西齐鼎新集团总部，这一切均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就是给北京稽查局一个月的时间，也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欧阳笑天靠在椅背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将瓶中剩下的酒一口喝光。古越龙山的后劲上来了，欧阳笑天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天花板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他努力地抹了抹眼睛，却总觉得有张蜘蛛网粘住眼睛，后脑勺撕裂般的疼痛更加剧烈了。
这时，欧阳笑天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前两次欧阳笑天都没有理会，看来打电话的人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否则不会这样执著。欧阳笑天试图抓过手机接听，却觉得手机离自己很远很远，怎么也够不着。这时房间外有人敲门，欧阳笑天迷糊糊地听见大哥欧阳笑云在边敲门边喊着自己的名字，欧阳笑天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咣当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欧阳笑天听到房间内一声巨响，马上叫住正在走廊检查安全的女服务员说：“小姐，请开开门，我弟弟在里面好像出事了。”
女服务员盯着欧阳笑云看了好一会儿，这个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留着一头油光可鉴的大奔头，不像是市井流氓。女服务员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个房间的确住着一个男的，可大半夜的这个胖子找这个男的干什么：“房间里面的真是你弟弟？大半夜的我怎么相信你是他哥哥？”
一听女服务员的话，欧阳笑云的火一下子就蹿了上来，白天股东大会上股东们各怀鬼胎就让自己很恼火，现在一个小小的服务员还像警察盘问犯人一样盘问自己。欧阳笑云强压了压火气，这小姑娘也是为了客人安全着想嘛。想到这儿欧阳笑云脸上堆满了微笑问道：“小妹，他真的是我弟弟，我找他商量点事情，这层楼都是我们鼎新包了的，你可以电话问前台嘛。我弟弟好像在里面喝多了，刚才我敲门时听见里面咣当一声，我担心我弟弟出问题。”
女服务员见欧阳笑云和颜悦色，再浑身上下瞅了瞅欧阳笑云，说：“现在大半夜的，客人都休息了，你们别说得太晚。”说着她打开了欧阳笑天的房门。一推开门，一股浓烈的气味扑鼻而来。女服务员连忙冲进洗手间拿出一条湿毛巾，欧阳笑云将倒在污秽中的欧阳笑天抱上沙发，女服务员将毛巾递给欧阳笑云。欧阳笑云给欧阳笑天擦了擦脸上与身上的污物，摇动着他连声问道：“笑天，你怎么一个人在房间里喝闷酒呢？”
欧阳笑天努力睁了睁眼睛，见是大哥，他一把抓住欧阳笑云的衣袖，嘴里嘟囔着：“大哥，鼎新完蛋了，完蛋了。”话还没说完，欧阳笑天又一头栽到了沙发上。女服务员将毛巾在洗手间洗了洗，递给欧阳笑云：“这是热毛巾，我们浙江的黄酒后劲大，容易醉人，他一个人喝了四瓶五年陈酿的古越龙山，肯定醉得一塌糊涂。他现在吐了不少，用热毛巾擦擦脸，会好很多。”欧阳笑云接过毛巾，很不好意思地冲着女服务员笑了笑说：“谢谢你，这么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谢谢。”
鼎新完蛋了？
欧阳笑云望着人事不知的欧阳笑天，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刚才弟弟的那句话。今天开会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欧阳笑天就嚷嚷鼎新完蛋了呢？欧阳笑云突然神经绷紧起来，自从知道那个漂亮女人到北京后，欧阳笑天就决定召开股东大会。欧阳笑云看得出来，今天在股东大会上欧阳笑天脸上的笑容是装的，欧阳笑天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这一定关系到鼎新的生死存亡，才让一向坚强的欧阳笑天不得不通过酒精来释放那份压抑。
将欧阳笑天抱上床，欧阳笑云发现他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刚拿起来接通，喂了一声，电话那边却没人说话，马上挂断了。欧阳笑云再仔细一看电话，突然眼睛圆睁，欧阳笑天的手机上有三个欧阳笑风的未接电话，这么晚了笑风不断给笑天打电话肯定有什么急事。欧阳笑云想起下午股东大会上，欧阳笑天到会议室外接了很久的电话，等他接完电话回到会议室，就变得脸色蜡黄，难道鼎新集团出什么麻烦了？
欧阳笑云正准备给欧阳笑风回电话，欧阳笑天揉了揉眼睛，开口说话了：“大哥，你怎么还没睡啊？”
欧阳笑云见欧阳笑天终于醒过来，不由松了一口气：“笑天，你今天怎么啦，一个人在房间喝闷酒，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没有，我开始觉得这古越龙山味道不错，就当饮料喝了点儿，哪知道这玩意儿后劲还挺大的。”
欧阳笑天还没有说完，欧阳笑云就打断了他的话：“你给我胡扯是吧？喝了四瓶，吐了个一塌糊涂，还只是当饮料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是你大哥，难道你连我也不信吗？”
欧阳笑天抓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脸，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只好说：“大哥，看来没有什么事情能逃过你的眼睛。今天的股东大会你也看到了，现在鼎新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时期，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在你面前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鼎新现在就像压在我心头的一块石头，我一直试图搬掉它，可是今天我才发现这块石头越来越沉重。”
放下毛巾，欧阳笑天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现在5只股票的融资成本在20%以上，巴东证券、中环证券等公司的融资都是先扣除成本，再上交资金，现在要正常维持鼎新旗下的5只股票并保证客户的正常兑付，每个月融资的成本低于一个亿是不可能维持运转的，大哥，你想想，现在股市大盘从2000点以上，下跌到1200点左右，我们那5只主要股票的股价却一直在高位盘整，如果股价下跌，势必引起客户的恐慌以及动摇我们合作伙伴的军心，如果不下跌，我们必须在没有任何利润的情况下，付出高额的成本。”
欧阳笑云听着也不断地叹息点头。
“其实这个都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我们的股东内部出现分歧，今天的股东大会我原本是想跟股东们沟通一下，希望我们的团队能同心同德渡过难关，但是我发现我错了，股东大会完全成了一个声讨大会，我们现在的产业整合三哥最清楚，我们现在之所以进行这么巨大的投入，我们看到的是长远的战略意义，但是眼前我们高昂的融资成本需要的是实业的利润支撑，但是我们现在没有，这样就导致了我们的实业与金融完全失去了平衡。”欧阳笑天指着桌子上的一份材料说：“本来我们现在通过QFII对冲套现是唯一出路，但是这条路已经在我们的股东面前堵死了，今天下午两点钟，我们正在讨论对冲的时候，我们的西齐投资突然出现两笔80万的抛单，一下子就将西齐投资打到了跌停板上，这是之前从来没有的事情，但就在今天发生了，出手凶悍，时间巧妙，大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笑风在电话中说的就是这事吗？”欧阳笑云将手机递给欧阳笑天：“晚上笑风给你打了三个电话，估计你是喝糊涂了，一直没有接听。”
欧阳笑天点点头：“就是这事，你知道那两笔抛单是在什么地方出现的吗？”欧阳笑天望着一脸疑惑的欧阳笑云，缓缓说道：“我们当初为了解决西齐租赁在武汉证券交易中心的3亿元融资问题，给齐昕老婆的妹夫的岳父曹绰买了一笔股票，这笔股票一直没有交易，今天下午却在西齐市的一个营业部抛售了，而在今天会议上齐昕一言不发，难道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不知道他抛售西齐投资给二哥造成了多大的压力，他在抛售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鼎新整个的系统风险，一不小心就可能出现连锁反应，顷刻间就能让鼎新国际控股陷入绝境。”
欧阳笑云望着一脸焦虑的欧阳笑天，问：“笑天，以前我们只有西北信托与西齐租赁的时候，我们的兑付资金很有限，风险很大，但现在我们不但深入银行，还有保险公司，只要银行有储户，保险有保户，鼎新的资金链按说不会那么危险，你是不是有点过度紧张了？”
“大哥，你有所不知，二哥在上海通过我们的证券公司是掌握了5只股票的不少流通筹码，但是我们的绝大部分流通筹码为了融资都质押在其他证券公司的证券营业部，一旦我们的股票价格出现大幅度下滑，很多质押担保的证券营业部就要我们追加担保额度，如果股价还是下滑，势必影响到他们的信心，根据约定，他们可能就会强行平仓，只要有一家强行平仓，那5只股票肯定天天跌停，那样我们500多亿元的融资将瞬间灰飞烟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