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雁荡山,白石湖,猴岛。
风暴过后天又恢复晴朗,猴岛的一端人造岸口上,井小宝抓着温梦莹的手,看着毫无动静的湖面,小脸上满满地担心:“梦莹姐姐,哥哥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温梦莹身上披着井大成的衣服,这衣服已经被拧干,不过穿在身上还是有些粘乎乎的感觉,很不干爽。她的衣服现在在身后火堆旁烘烤着,光着上半身的西门惢宝在一旁看着。她的目光从一旁木板上那些落水晕厥的小伙伴身上收了回来,耐心安慰井小宝道:“小宝乖,你哥哥他们那么厉害,肯定没事的。”
“厉害,我看不过就是一根筋,傻头傻脑的厉害。”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讨厌的男声,温梦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蓝可俞。蓝这个姓氏,在当地是畲族特有的姓氏。而蓝可俞便是畲族蓝姓大家里出来的骄子。跟温梦莹一样,从小被传授诗书礼乐武功心法,虽然年纪小小,但收拢人心的手段可不是其他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能比拟的。所以在刚才李师开始布置考题的时候,第一批拉拢人心组成团队的人,就有温梦莹和蓝可俞。
蓝可俞,可以说是温梦莹在这些同期考试生里,认为的头号对手。
井小宝一听这话,像炸毛的猫咪:“我哥哥刚才还救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哥哥坏话!”
蓝可俞笑道:“一码归一码,他救我,我很感激他。下山之后我给你们家送一车礼物当回报也可以;不过现在我们都是对手的身份,他难道不知道他每救一个人,就在给自己多增加的一个对手吗。何况,我们在这里比赛,中雁剑派不会坐视我们不管,自会有人救回那些落水的同伴。所以你说你哥哥他是不是傻得可爱。”
井小宝被蓝可俞一连串的话绕得头晕,竟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反驳。
温梦莹可不是井小宝,她冷笑道:“那按蓝公子这么说,井同学也不该救你,直接让你在湖里等待山门的救援失去资格好了。”
蓝可俞一时语塞:“你……”
这时井小宝开心大喊:“快看,哥哥他们回来了!”
温梦莹和蓝可俞转头看去,原本平静的湖面上忽然多了两个人的身影,更确切说是,多了四个人的身影,只是其中两个人是昏迷不醒的状态,趴伏在井大成和铁鲲的肩膀上,被他们顶浮着朝岸边游来。
铁鲲,便是那个一开始就跳入湖中想凭借蛮力一口气游到猴岛的孩子。
现在的情况一目了然——十文字药衣和李元清搅动的那场对战,在湖面引起巨浪翻腾,掀翻了考生们的竹筏木筏,一时间考生们全部落水。幸好之后湖面恢复平静,于是救援工作开始展开,从小水性良好的井大成先是救了自己妹妹井小宝、温梦莹和西门惢宝三人,然后指导众人生了火之后便返身跳入湖中搭救其他落水的孩子。而最终游到岸边的铁鲲见状,也不甘其后,跳入湖中和井大成一起救人。
刚才出面讥讽井大成的蓝可俞,便是前几个被搭救的孩子之一。
井大成和铁鲲扶着最后两个同伴上岸,然后一个脱力的一屁股坐下,一个找了个柔软的草丛就躺了下去。两人在冰凉的湖水中浸泡了许久,还长期沉入湖里寻人,再好的游水技术或者体能,都明显吃不消。不过经过这次两人倒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惺惺相惜。铁鲲坐在地上喘气,半响儿回过头对井大成笑道:“你很厉害。”
井大成躺在草丛上大口呼吸,吃力的回复:“谢谢。”
铁鲲淡定的说完下半句:“不过没有我厉害。”
井大成:“……”
“哥哥!”井小宝快速跑了过来,期间还差点摔倒,还好温梦莹眼疾手快从后头扶了她一把。井小宝年纪小小,蹲下之后看到井大成苍白的脸色登时就哭了,鼻涕眼泪齐流的那种:“哥哥!你是不是受伤了,你会不会死啊?!你不要死,小宝不想你死。”
井大成全身无力,但还是抬手摸了摸井小宝的脸颊,擦去她小脸上的眼泪,挤出一个微笑道:“哥哥没事,就是有点累。哥哥想看小宝的笑脸,小宝给哥哥一个笑脸好不好?”
“嗯!”井小宝连连点头,差点把鼻涕摔到井大成衣服上。一旁的温梦莹实在看不下去,从怀里掏出已经拧干的手帕,擦去井小宝的鼻涕和眼泪,安慰道:“小宝,你哥哥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你不要伤心好不好。”
“我没伤心,我要笑给哥哥看!”井小宝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又怕牙齿漏风不好看,就把嘴唇合得死死地,硬挤出一个微笑。
一阵清风徐过,李元清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看了看四周,轻轻咳了咳,那些刚才还在昏迷的孩童竟一个个清醒过来。再挥了挥衣袖,井大成众人身上的衣服已然全干。吓得西门惢宝赶紧穿上自己的衣服。
等众人换装结束上前拜见,李元清才缓缓开口道:“不论你们过程怎么样,用了什么方法,终于还是所有人在两个时辰内都到了猴岛。”说着他长袖又是一挥——原本笼罩在猴岛上的云雾忽然散开一条道,“接下来第二关,你们要在半个时辰之内走上这座猴岛的最高处。同样方法不论过程不论。我会在那里等着你们。”
话音刚落,李元清又化成清风淡去。
井大成抬头朝那条突显出的山道望去——那是一条很荒凉的山道,目之所及都是荒草丛生荆条挡路,再往上便又是浓雾重重,根本看不到什么。井小宝紧紧抓着井大成的手臂,小声嘀咕道:“哥哥,我怕。”
井大成蹲下来,熟练的把井小宝的松开的小辫编上,边编边安慰道:“小宝乖,跟在哥哥后面,哥哥会保护你的。”
似乎井大成的话对井小宝很管用,她用力点点头,“嗯,小宝很乖。”
温梦莹很淡定的靠了过来:“似乎第二关也可以组团队。要不要继续一起?”
井大成还没开口,西门惢宝抢先探了过来:“要要要,你们去哪我去哪,你们叫我干嘛我干嘛,只要别丢下我。”
温梦莹笑盈盈的把目光投向井大成,可井大成却径自走向在众孩童中鹤立鸡群的铁鲲,邀请道:“要一起吗?”
铁鲲愣了愣,伸手摸摸后脑勺,疑惑地问:“明明一个人也可以,你为什么要带上他们?”显然铁鲲之前单打独斗惯了,觉得其他人都是累赘。但井大成的实力刚刚被他承认,所以他不会像面对别人一样理都不理,反而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井大成没有被这个问题问倒,反而直爽的答道:“你觉得刚才第一关你一个人游过来轻松还是我们做的竹筏轻松。”
铁鲲心直口快:“我的轻……不过你们也轻松,这个我不能否认。”
“那不就得了!”井大成笑道:“反正我保证大家不会拉你后腿,那就这样定了,我们一起走。”
铁鲲愣了愣,不过也没开口拒绝。
井大成拉着铁鲲过来,对着有点呆的三人说道:“第二关我们队伍又增加了一个人。”说完偷偷对着温梦莹眨了眨眼睛。
温梦莹心领神会,快速展开她天然的亲和力,上前半步笑脸盈盈地欢迎道:“欢迎欢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平阳县铁家村的铁鲲吧,我听说你从小勇力过人,刚看你一人游泳至岛上毫不费力,果然超级厉害。”
温梦莹人美声甜,纵使是铁鲲这个直男憨憨也不禁有些脸红心跳,不敢去看温梦莹的眼睛,舌头打结道:“没……没什么。”
温梦莹瞥了其他人比如蓝可俞一眼,淡淡笑道:“那我们加油,争取第一队登上最高处。”
“好,加油加油!”井小宝开心道。
于是,他们早早组队,也早于别人出发。
那时候还没人知道,这个小队伍,之后会在九亩丘和雁荡山剑派的对战中,爆发出多么让人惊艳或者惊呆的战绩。
……
越往上走,荒草荆棘更重。
井大成把温梦莹那把匕首要了来,在最前面披荆斩棘。铁鲲走第二个,抡着一根大木棒把井大成劈砍过的路扩大一些。以方便井小宝、温梦莹和西门惢宝通过。原本小队伍后头还有几个其他孩童跟随的,可能是觉得他们小队能力强,想借个力。不过山路越走越难走,渐渐后头几个孩童都失去的踪迹,而井大成他们,终于再也看不到眼前的路,视力所及,也不过一臂的长度。
走进了迷雾之中。
忽然一阵动物的嘶吼慢慢从远处飘来。温梦莹心头一惊,呼声道:“是什么?”
“猴子。”井大成从小经常进山,各种飞禽走兽的声音还是分辨的出来,“别忘了,这是一座猴岛。”
井小宝年纪小,表情藏不住,直接把恐慌写在脸上。她下意识伸手抓住前面一位的衣角,小手打颤道:“小宝不怕,小宝最乖了,小宝不怕。”可谁都看得出来,她马上就要吓哭了。
铁鲲觉着有人在抓他衣角,一回头见到这情景,心中某一角忽然软化。下意识转身蹲下,握着井小宝的小手道:“别怕,有我在。”
井小宝萌萌地看着铁鲲,呆呆点头:“嗯。”
竟然真不慌了。
那猴叫声从远及近,而且四面八方都有,像是一群猴子把他们团团围了起来。西门惢宝惊慌道:“这只是考试,它们,它们不会伤害我们吧。”
温梦莹白了他一眼:“我们刚才不还是翻船了么。所以要命不会,受苦就不一定了。”
西门惢宝心疼的抱着胖胖滴自己:“我怕吃苦!”
猛然,浓雾里伸出一只长满黄毛的怪手,直直伸向井小宝。看来这群猴子也知道队伍从最弱的开始击破。铁鲲一个眼疾手快,大木棒狠狠砸过去,正好砸在那只怪手上。浓雾中,猴子的惨叫声响起。
然后是一阵沉寂,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仿佛那些猴子已经远去。不过井大成更握紧手中的匕首,他明白,或者说他们都明白,现在的沉默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打破平静的是一堆落叶,也不知道这些猴子是从哪里收集来那么多的落叶——从上而下满天纷飞的落下,掩盖住众人的视线。而后猴叫声爆炸般响起来,此起彼伏,很是吓人。温梦莹立即大喊:“快往前冲,不然呆在这会被围死的!”
“好!”
井大成和铁鲲也不藏拙了,使出全身力气披荆斩棘,硬是通出一条山路!众人跟随着两人步伐往前跑,一刻都不敢停。不过惊叫声还是响起!——原来是井小宝腿短跑不快,硬是逼自己跑,结果就摔倒了,温梦莹和西门惢宝停下来扶她,结果四周伸出来无数只怪手,一下把她们仨全抓走了。
井大成和铁鲲听到呼喊声,立即回头,正看到三人被抓一幕。井大成顿时红了眼,举着匕首大喝:“放开我妹妹!”
脚下还没走两步,却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井大成整个人直直朝地上摔去。而后脑袋挨了一下,就不省人事了。
昏迷之前好像还听到铁鲲的怒吼声。
不过眼睛一闭就是一片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