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竹亭，其他考生都退出亭外，在山道处等候。无聊便吃些瓜果，比如现在抱着一个大西瓜和一把香蕉狂吃的西门惢宝。
竹亭之内，李元清随手设了静音结界，他第一个报的名字，是井小宝。
小丫头正襟危坐，眨巴眨巴两个水灵灵的眼睛瞧着李元清。李元清也遵着跪坐之礼，悠悠然开口道：“小宝啊，你喜欢神仙吗？”
井小宝点点头：“小宝喜欢。”
“为何喜欢？”
“因为……”井小宝眼珠子转了一圈，“能吃饱饭。”
……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晚辈欲修长生之术。”蓝可俞一顿长篇大论，侃侃而谈。
李元清淡淡而笑：“长生万岁不过周而复始，冥灵大椿者百岁千岁，对这个混沌世界有何影响？只欲长生者，只是修真者最低的索求。”
蓝可俞一时语塞，半天想起回答：“晚辈学识浅薄，把大道当做小小长生，晚辈欲求大道。”
李元清又是一语中的：“那何者是道？”
蓝可俞：“……”
……
“仙长，晚辈想学道。”温梦莹双手手背贴额头，身体前倾，行大礼。
但没成功，被李元清制止了：“我不是你师，也不是天地，你不必拜我。你要学道，是要学何种道？”
温梦莹缓缓道：“天地草木，春夏秋冬，日出月落，都有其原理，都顺应天道。晚辈想学天道。”
“天道……”李元清默声道：“天道悠然，以万物为刍狗。非有大毅力大本领大运气者而不得其门，你觉得你是么？”
温梦莹没想到李元清说的这么直接，卡壳了好一会儿才道：“晚辈，虽然不知道我此生是否能入天道的门，但晚辈亦深知往圣‘知其不可而为之’的道理，此生入道，晚辈不悔。”
李元清看着眼前小小的红衣女娃，久久未出声。
……
李元清看着井大成，看着眼前这个肤色有点黝黑但又朴实的少年。
但从之前的表现上李元清可以判断出这个少年资质不差而且性格坚韧，非常符合选拔的条件。但额外的，李元清还想问点别的：“如果有一天你的木斧子掉入河里，河神上来问你是要金斧头、银斧头还是木斧头，你怎么说？”
井大成一愣，这个问题好像在不久之前有人问过他一遍。
对！就是那个下山采购的小仙长。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木斧头”，却被他驳斥了，理由是修真者是夺天地灵气的特殊存在，如果一直按顺应天理走，人也就修不了仙了。
不过此时的井大成对修仙一途并没有太大的理解，他还是按着自己的意思说：“木斧头。”
李元清眼神一动，不动声色问：“为什么。”
井大成微笑道：“因为仙长就原先就说，我掉的是木斧头。”
李元清忽然发问：“你可知道，你的性格会让你在之后的修行一路上吃很大苦头的。”
井大成还是笑得浑然：“仙长，我不知道什么得道修仙什么长生永寿。我知道，他们一个个天赋都比我高，书也读得比我多，道理懂得也比我多。可我知道，天就是天，地就是地，诚实就是诚实，道德就是道德。诚实道德一直都在，不是说看不见，而是不去做。我也相信天道一直都在，我现在这么弱小，我肯定要顺着天道走了，但如果我跟天道打平，或者我赢了天道，那么我还顺着祂干嘛，肯定是祂顺着我了。可能那时候，我就是一条新的天道。”
李元清眼睛一亮，下意识理了理井大成话里的意思，喃喃道：“有意思，有意思啊。”
……
一一考核结束，李元清撤去了静音结界，把所有孩子都招呼到一起。
有些孩子左顾右盼，显然觉得自己刚才发挥的不好想看看别人的表情找点自信，比如蓝可俞；有些孩子只是看着李元清，脸上自信且淡定，比如温梦莹。而更多的是像井大成西门惢宝一样有些慌张却装作淡定的。李元清一一看在眼里，笑道：“现在三场考核已结束，大家可以松一口气。尔等在此地等候，我需把考核结果送往内门大殿供首座及各长老参阅，而后会定下成绩。到时我再来宣布。”
“喏。”众孩童带着忐忑的心齐道：“恭送仙长。”
李元清长袖一挥，人又再次化为清风飘远。
李元清一消失，众孩童暂时松了一口气，但压在心上的担心还不能放下。温梦莹马上过来拉着井小宝的小手笑道：“小宝，你刚才回答的还好么，看你一直都在笑的样子。仙长刚才不许我们私下交流姐姐没敢问。”
井小宝一脸懵懵，西门惢宝凑了进来：“对啊对啊，仙长刚才的样子好严肃，问的问题也都特别玄怪，我当时一直在紧张，都不知道回答的好不好。”说着他一把抱过来井大成：“大成，你怎么样？”
“我？……”井大成也是满脸担忧：“我觉得我说的不好吧，我都一直没敢看仙长的脸。”
西门惢宝猛点头：“我也是我也是。”
井大成忽然转头去问铁鲲：“铁鲲，你怎么样？”
铁鲲没想到有人会点到自己，发愣了足足有五息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我不知道。”
西门惢宝又插到这边来：“不知道吗？那会不会也跟我们一样回答的不好？”
铁鲲认真的想了想，道：“我回答的很好。”
“……”西门惢宝皱眉道：“那你还说不知道。”
铁鲲还是认真道：“但仙长的表情不好。很不好。”
温梦莹、井大成、西门惢宝：“……”
井小宝还是一脸懵懵。
……
中雁荡山，内门。
中雁的外门是建在半山腰上，而内门则是在玉甑峰。东南多云雨，作为中雁最高的山峰玉甑峰也是终年云雾缭绕。李元清到达太阿殿的时候，看到两个内门弟子拖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往外走。见到他，两个弟子停下脚步行礼道：“李师兄好。”
“两位师弟好。”李元清好奇的看向那个女子，问道：“这是谁？”
其中一个弟子没好气道：“还能是谁，九亩丘的余孽呗。自称是叫‘猫七七’，跟着闯山门的那个妖女一起来的，在山道上被我们抓住。按山门规矩是要处死，不过北雁的慕元善师兄求情，就暂时关押白石湖幽禁了。本来还有一个男的，可惜逃脱了。”
李元清侧身让开路，两名弟子将女子继续拖走。
李元清步入太阿殿——这是中雁内门的大殿，平常议会接待的地方。此时中雁荡山首座文上闽正坐在大殿中央的位置上，入门的右手边上坐着中雁长老徐上卿，而左手边则坐着北雁及南雁来的内门弟子，坐在首位的，正是慕元善。
首座文上闽瞧见李元清进来，便停止与慕元善等弟子的沟通，哈哈大笑道：“我就说吧，元清差不多这时候该来了。”众人闻言，都纷纷转头去看李元清。因李元清在整个雁荡山剑派中入内门比慕元善等众人要早，名声颇显，所以慕元善等人便起身行礼：“见过李师兄。”
李元清赶忙快走两步，连声说道：“众师弟师妹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慕元善代表众人开口：“听闻李师兄曾一人一剑在白石湖上与那女刀客对峙许久，不像我等竟连她的一刀都接不下来。元善羞愧。”
徐上卿看了文上闽一眼，发现文上闽也在看他，便心知肚明，接口道：“元清啊，从那妖女破开元善等人的功力上看，已不下金丹中期，不知你现在的修为……？”
李元清知道这一切都会来，便坦然道：“不瞒长老首座，元清前段时间刚突破瓶颈，到达金丹后期。”
嘶！
不知谁下意识发出一声倒抽凉气的声音，不过“金丹后期”这句话，确实吓人。想想慕元善以金丹初期便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而李元清现在是金丹后期，完全是一个阶段的跨越。可以说以李元清金丹后期的实力，都能当上中雁荡剑派长老的位置。
想来除了北雁那位传说中的首席弟子谢元韫，李元清足以碾压三雁所有内门弟子和亲传弟子。
文上闽先是一愣，继而大笑出声：“好好好。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李元清不声不响，修为竟然到达如此境界，此为中雁之大幸雁荡剑派之大幸啊。”
李元清嘴上忙说不敢，然后递上这次中雁考核的结果名单。
可文上闽连看都没看，直接把名单压下，说是按李元清的结果走就好。想来李元清这次给的惊喜，足够让文上闽忘却这次山门考的新人。徐上卿也提议，因击退强敌和李元清修为突破至金丹后期的事，中雁应该大庆三天。
文上闽也爽快同意。
这种愉快的氛围下，也只有慕元善等少数几人意识到一个问题——以李元清金丹后期的实力都抵不过那女刀客。
那她得有多强？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两点。
一个是李元清谎报自己的修为，他是金丹巅峰，而不是金丹后期。
一个是逃走的是十文字春秋，他们认为强得没边的十文字药衣，已经被吸干修为抛弃在龙山湖地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