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卡伦星人保护区”时,狄亚的感受完全变了。尽管场景都还是过去的场景,几年间也没有太大的改变。但他总觉得,一切都太小了。
记忆中,这片海岛特别特别的大。但是在海岛登陆后,他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比记忆中小了很多很多。他作完进入保护区的手续后,穿过熟悉的街道,回到了熟悉的家里。
开门的是一位邻居,他的年纪比默托团长稍大。狄亚认出眼前这位中年男人,他是祖父的一位信徒,小时候也经常来家里做客。
此刻,狄亚才知晓,原来杨明告诉他的信息并不准确——祖父确实已经病重,但是祖母其实已经过世半年了。这段时间里,一直是附近的信徒们轮流照顾祖父。
或许在此时的狄亚看来,祖父亚贾祭司可能有过太多的缺陷。他缺乏对世界的了解,性格太过偏激,做出过许多对族人不利的决定。
可人终究不可能是完美的,做出的决定,往往也是错的更多。至少从人生最后时刻来看,祖父的一生是成功的,至少还有这么多人尊敬他,无怨无悔地照顾他。
亚贾祭司大多数时间都是沉睡的,只有很少的时间醒来。他已经很难发出声音了,醒来看到狄亚的第一眼,用尽全部力气抬起右手抓住狄亚的手臂,颤抖着,许久不曾放下。
接下来一个月,狄亚陪在祖父身边,陪他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每当祖父清醒的时候,他都会按照祖父的要求,推着他在保护区里漫步,看看周围的景色,周围的人。
祖父总是在叹息。狄亚多少能够猜到他在想什么,这并不是他记忆中的卡伦星人,他仍在怀念过去在卡伦星球上的日子,族人们在无边无际的原野上驰骋,与各种凶猛至极的野兽搏斗。或许那样的生活相当贫瘠,族人们总是缺乏食物,生病也难以治疗,但至少他们活的很自由。
但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就连记忆都会慢慢消失。卡伦星人的寿命只有六十年左右,祖父这代人已经逐渐故去,等到父亲一代,比如默托团长、达楔大叔等人逐渐故去后,卡伦星人关于故乡的记忆几乎就不在了。
祖父是在一个月后的中午去世的,太阳刚刚升到一天的最高点。过去祖父总是在这个时辰祭拜太阳神卡伦,直到最后一刻,他也下意识地看着天空中的太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这样去了,留下了太多的执念与不甘。
瓜波度缴纳了罚金,办理完手续后便离开了蒂底凡星球政府在外星域建造的监狱。他独自一人离开,十日后,在约定的地方见到了一个蒂底凡星人。
“都在这里了。”他将关于那位蒂底凡星球法律界大人物的犯罪证据交给了对方的代理人。
“全部?”
“是的。”他的语气非常坚定。
“你最好不要留下备份,试图再次威胁那位。否则的话,你会死的很惨。”对方冷声威胁。
“拜托不要把我当做傻瓜,我没有留下备份,难道你们就会放过我吗?”瓜波度不屑地回应,“不过,我确实已经交出了所有的证据。你们有了防备,这些东西已经没用了。所谓的蒂底凡星球的法律不过如此,我已经见识到了。”
对方不再说话,当场销毁所有的证据便离开了。
当天瓜波度便遭遇两次刺杀,但他毕竟掌握庞大的犯罪组织多年,即便现在落难,手里也有些人和武器,轻松摆平。
手下们处理刺客的尸体时,有人问他:“头领,以后我们要做什么?”
这些人都是亡命徒,根本没有犯罪手段以外的谋生本领,此刻组织已经垮了,失去了贩卖濒危人种这样的庞大经济来源,他们根本生存不了多久。
瓜波度心里也清楚,如果这群亡命徒看不到出路,恐怕很快就会抢光他的钱财然后将他杀掉。
“我决定了,以后做个好人。”他仿佛在自嘲,手下全都忍不住笑出声。
“咱们以前的眼界还是太浅了啊。”他继续说道,指着地上刺客的尸体,“是他们的主人教会我的,做个衣着光鲜、满口道德正义的好人,远比咱们这些人人厌恶的犯罪分子有前途多了。”
蒂底凡星球上,杨明正在家中整理着自己的新身体。这栋房子是蒂弥若先生送的,就在蒂弥若先生的豪宅附近,要求他随时能够赶到蒂弥若先生身边,以防不测。
此刻仍是白天,他拉上门窗,尽管房内不知道有多少监视设备,他没有必要掩饰。他割开皮肤,露出的是一副机械身躯。
没错,他地球人的外表下隐藏着机械身躯。他没有告诉狄亚这些,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只能依靠这幅机械身躯存活。
为什么要用机械身躯?原因再简单不过了,蒂弥若星人并不了解地球人,他们根本不了解地球人的结构,也没有兴趣了解。杨明之前提出想为蒂弥若先生制造本质为地球人的身躯,其实就是想让他手下的科学家们解析地球人的结构,了解如何制作地球人的身体。
但是蒂弥若先生不受要挟选择了利益交换,制造地球人的计划也就失败了。现实世界里没有科学家试着了解地球人的结构,他们只是在履行蒂弥若先生的承诺,为杨明制造了一具机械身躯,加装上地球人模样的碳基化合物外表而已。
杨明向胸口割开的皮肤下的“心脏”装置注入燃料,这样才能保证他接下来一个月的正常活动。
之后,他将被割开的皮肤轻轻合上,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左右,皮肤渐渐愈合,没有留下一丝伤痕。而在皮肤被割开和渐渐愈合的过程中,他没有感到一丝疼痛。
这根本不是地球人的身体啊,他悲哀地想到。他了解自己现在的身份,蒂弥若先生的私人医生,外表光鲜亮丽,能做的事情也有一些,但是地球文明复兴这样的事情终究还是看不到太多的希望。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守护之星”附近,某个附属于蒂底凡星球的次等文明一家宇宙飞船制造厂。
一个年轻人已经在大门前站了一段时间。制造厂的保卫人员认不出他的种族,单看衣装应该是并不富裕的普通人。他们走过去,想要驱赶这位年轻人:“不要看了,赶快走!”
年轻人回过头,看向他们:“这里的飞船,可以买吗?”
保卫人员打量着他的穿着,不禁笑了起来。“买飞船?你首先要有那么多钱啊?”
年轻人微微点头后,径直向制造厂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