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勃然大怒,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大喜上任第一天,你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强忍着怒火问:“王进怎么没有来?”
“报殿帅,王教头生病了,半个月之前就一直在家休病假呢!”
“半个月了还没有好?什么病这么厉害,是不是这教头不想做了!来人!去把他叫来,我给他瞧瞧得了什么病!”
高殿帅火气蹭蹭往上冒,点了两个牌人让去王进家里抓人。这牌人搁到现在,就是类似督查,纪委的一种职位,不过却是很小的官。
王进正在家中卧床休息。他没有妻子,只有一位六十多岁的慈祥老母亲,正端着汤药喂呢。
俩牌人和王进自然早就认识,进门就关切地说:“今天新来的高殿帅上任,上来就开会点名,一查发现你不在,立刻就火大了!我们说你正在家养病他不信,下令让我们来抓你回去。哥咱赶紧去一趟吧,要不回头他给你穿小鞋整你!”
王进一听,这俩兄弟说得在理,没办法只得抱病去见老高。进了殿门,王进按照礼法,恭恭敬敬地参拜,随后站在一边等待。
老高不说话,仔细一瞅王进,认得!
心火更大了,老高冷笑着问:“你丫的就是王进?以前都军教头王升是不是你爹?”
“……王升正是家父。”
“孙子!你爹就是一个街头刷棍子卖假药的!你会个屁的武艺?上一任太尉脑袋坏了让你当教头,今天高爷我上任你竟敢不来!你后台挺硬啊敢假休病假在家玩?”
“小人不敢,确实有病在身。”
“少跟我装蒜!你要真有病,怎么现在又能来了?嗯?!”
“太尉传我,不敢不来。”
王进依然不温不火的回话,老高更是怒火中烧了,大喝道:“来人!把这厮给我拿下,狠狠地打!”
说着,老高立刻就拔了殿令要扔下来。这可是玩真的,令牌一落地,王进不死也残废。
众官将赶紧上前劝说,老高死活不听,得亏军司急中生智,说:“今天殿帅您上任的大喜日子!见伤残犯太岁!赦免一次吧!”
高俅一怔,咬牙忍了又忍,骂了一句丧气,让王进赶紧走别碍眼。
王进不急不稳一直走出了京城,头上才开始冒汗,瞅瞅四下没人,顾不得病痛赶紧一溜小跑回家了。
进了家门,王进一边脱外衣一边喃喃自语:“好险……我以为哪来一个高殿帅,原来是游闲的浪荡子高二!得亏我装得像没刺激他,要不今天真交待了……”
喝了几口水,王进到里屋见老母亲,说咱娘俩得赶紧走,我犯着小人了,留在这没好果子吃。
王母很奇怪,问怎么了这是?
王进解释,说在以前,这高二觉得自己棍棒使得好,曾向父亲都军教头王升挑战,王父向来厌恶这些浪荡子,当街一棒子把高二打在地上翻了,那惨的,后来养了三四个月都起不来床。
所以说,为什么老高一看见王进,火气都快把脑袋冲爆了,这里面不是没有理由的。
王母点了点头,说:“儿子你想得没错,我看也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可咱们去哪呢?”
王进摸着下巴,寻思了一会儿,说:“咱去延安府,那边有个老头将军负责镇守边疆,他手下好多人来京城时都是我接待的,还教了他们不少家传棍法,老头几次邀我去当教练,这回就去应他的约得了!”
“那行,儿子咱什么时候走?”
“趁早儿,我意思夜黑了就走,娘您说呢?”
“你等等……你看那儿!”王母趴在窗边往外一指,王进赶紧凑过去看,瞧见两个殿帅府的人在自家门口站着,一边一个跟门神似的,显然是来监视自己的。
“这……”王母着急上火,这俩人虽然也是儿子认识的,但老高若下了命令他们也万不敢违背放娘俩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王进又摸摸下巴,想了想说:“娘没事儿,我有主意。”
这时正是天色昏黄要吃晚饭的时候,王进掏出一包银子,喊了门外的两人过来,说:“两位兄弟,你二人奉命服侍我也辛苦了,劳烦哪位上街去买点酒菜肉食回来咱一起吃点?”
两人互看了一眼,确实也饿了,王进平时待人不错,两人心里也不落忍见他受苦,其中一人接过银两说:“不知教头想吃点什么?”
“嗯…热乎的炖肘子和馒头,再买些个炒菜凉菜打包回来,酒要一坛子鹿头酒。”
“好,我这就去。”
王母递给一个篮子,一个殿军挎着出门了,半个小时后把吃的都买了来。王进招呼两人一起坐下吃喝,两人说什么也不肯,说等老夫人和教头用完了再吃。
王进也不让了,当即一边吃喝起来,一边假装醉了大声说话,却偷偷把饭菜上洒了几味药。
这药不是别的,正是他从这一阵吃的伤病药里挑配出来的,要知道习武之人都懂药理,王进身为八十万禁军教头更不例外。
都弄好了以后,王进装做醉了回床休息,王母推开门喊到:“二位差官,快请进来吃饭罢!”
两人应了,进门一看王进睡了,也就不客气的大吃大喝起来,酒却不碰一滴。吃饱喝足后,两人向王母告了安,继续回门前站着。
没过多久,其中一人顿觉腹部凉气直窜,赶紧跟另一人打了声招呼跑去街上厕所。另一人也没当回事,直到独自站了一会儿之后,也觉得腹胀难耐,咬牙强忍着等另一人回来。
好容易前人回来了,这一位已忍得脸都扭曲了,飞一般冲了出去。这回换回来的这一人纳闷了,可也没几秒,又是肚子一阵抽搐……
“行了,儿子咱可以走了!”王母一直趴窗边看,见俩人都捂着裤子跑走了,赶紧喊儿子起来。
“唉,苦了这俩兄弟……”
王进赶紧起了身收拾行李,心里却有些难过,虽然自己能走了,仍担心两人被高二责罚。思前想后,还是留了一封信在桌上。
当天夜里,王进带着母亲骑骡马出了京城,一路上快马加鞭直奔延安边疆。
等到两个殿帅的差人快虚脱了回来,看见王进和老夫人早已没了踪影,一颗心凉到了肚子里,直到见了桌上的信,两人既感动又难过。
信上写的是:
高二,你爷我走了。瞧你笨的,还派俩人守着我,他们能守得住?我略施小计就让这两监军着了道,就凭你还能抓着我?我猜你也就能拿这俩差人出气!你还能干点什么?再等着挨我一棍子吧!
两人回了殿帅府,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说了。老高气得牙都要咬碎了,最后下了一道文书,命诸州各府一块捉拿逃军王进,却没惩罚两个差人。
因为这封信,让高俅没法惩罚两位差人,如果他这么做了,就等于承认自己被王进耍了个彻底。
一直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王进和老母亲都是找人少的客栈住下,每天天不亮就出发。这天眼看就到延安了,王母不禁感慨万千,说:“真是老天爷开眼!总算叫咱们一路平安,这到了延安府以后,谁也抓不了咱了!”
“是啊,娘你放宽心吧!边疆不比东京,老将军也不是那种人,他一心守国捍土,只缺我帮他训兵教将。再说高二也猜不到咱去延安了,那里没人认得咱,文书到了又如何?”
“还是我儿子聪明……”
老夫人心中欢喜,与王进一边聊天一边赶路,不知不觉多走了许多路。等天快黑了一看,周围一家客栈也没有。要是王进一人还好说,可老夫人没法野外生存,于是他上了树四处瞧瞧,看见不远处有一座大庄园闪着灯火,就带着老母亲去借宿。
走近了才发现,这庄院还真不是寻常人家,外墙外有两三百颗树,空场上还设着靶子、木人等习武用具,王进一边瞧得津津有味,一边扣响了门环。
不多时,一个家丁把门开了,问王进:“您哪位?有什么事么?”
王进施了个礼,说:“实不相瞒,我跟母亲二人走错了路。这附近又没得旅店,娘亲年事已高,希望贵庄能借宿一夜,明天一早我们就走,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家丁仔细看了看,王进面向和善,后面的老夫人更是风尘仆仆,便说:“原来是这样啊,请等一等我去问问庄主,要是他老人家没意见就请住下。”
“多谢。”
“劳烦等一会儿。”
家丁走了十多分钟,就回来请王进和老夫人进庄,把骡马拴好后,领着二人到厅堂去见庄主。
这位庄主六十多岁,头发和胡子都白了,倒是挺有精神,瞧着身子骨也硬朗,穿的也是一身寻常冬衣,戴棉帽子。
王进见了就拜,老庄主连忙摆手,说客人们一路辛苦,请先坐下喝口水。然后让仆从端来茶点,扶着老夫人坐下,才问道:“贵客是从哪来的?怎么天都黑了还在赶路?”
王进说:“小人姓张,一直住在京城,前些日子做生意亏空了本金,没法营生了。这才从京城一路赶往延安边疆,去投奔我一个亲戚。我们路不熟迷路了,又没找着客栈,给老庄主添麻烦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走,房钱还请您收下!”
老庄主推辞不收,问王进:“一路辛苦了,你们母子也没吃上晚饭吧?”
说完,又叫人吩咐下去,准备一桌饭菜。
没多会儿,仆从来摆桌,端上了四菜两肉一盆汤,老庄主亲自烫了一壶酒,举杯说到:“我这庄里吃得粗糙,客人别见怪啊!”
王进赶紧举杯道谢:“哪里哪里!是我母子二人打扰庄主,无以为谢,我先干了!”
说完一仰脖,把一杯热酒喝了下去,却不知这酒烈辣的厉害,王进脸涨得通红,憋了又憋才没吐出来。
老庄主见了笑喷,但也一口干了,跟王进比脸红,感情一下子亲近了。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了会儿,到九点多钟吃喝地差不多了,老庄主命人领王进和老夫人到一间客房住下了。
夜里,老夫人身体不适,不时心脏疼的低声呻吟,王进整夜一直忙于照顾,却到天明仍不见好。
这时,老庄主正过来请二人一起吃早点,听见有人叫唤,就站在门外问:“张壮士可起床了吗?”
王进赶紧出门相见,说:“起了一阵子了,是不是家母病叫声吵到您了,真对不住!”
老庄主暗道一声惭愧,还以为王进夜里偷带了什么女人回来,忙问:“老夫人得了什么病?现在好些了吗?”
王进说:“多谢庄主关心!家母自我父死后曾经常心痛,养了一阵子本以为好了,没想到连日奔波,这毛病又犯了!”
“真是巧了,我恰好有个治心脏病的偏方!张壮士你也别着急走了,我明日叫人去抓药,你待老夫人治好了病再走,就多住些日子。”
王进一开始不信,见老庄主说得确信又诚恳,心说这真是一位热心奇人,赶紧谢过了。
又过了几天,老庄主的偏方果然神奇,王母舒服了很多,觉得心脉都通畅了。王进大喜,拜谢老庄主恩情,也请辞离开,却在心里下定决心:有朝一日必报此恩。
老庄主又挽留了一日,摆下宴席要为王进送行,盛情难却之下只得又住了一天。
第二天,王进收拾好了行李,就去马槽牵马准备离开,忽看见空地有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正在练棍法,这男孩光着上身,一条长棍打得虎虎生风,身上纹着九条张牙舞爪的青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