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X3773驾驶着小型无人机,划过沉寂的星空,向着茱丕特快速前进。玖歌在他身边,无言的看着窗外的景象。此时,茱丕特已经出现在了视野范围内,远远望去,是一颗安静的绿色星球,四周围绕着细细的星环,像是镶嵌在星空间的翡翠吊坠。
“第一次到茱丕特吗?”X3773问道。
玖歌无声的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X3773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继续沉默地驾驶着飞船。
随着距离渐渐靠近,茱丕特在视线中持续变大,慢慢占据了整片黑色的天空。原先看到的大片祖母绿显得不再均匀,由北至南,呈现出若干条绿、褐、红、白颜色的“河道”,在茱丕特的表面五彩斑斓的荡漾。其间,分布着大大小小,几十个漩涡,慵懒的穿行在各个“河道”中,不时撞上另一个漩涡,体型略小的那一只被略大的吸入体内,如同水中的浮游生物,吞噬着自己的同类。当两个漩涡合二为一时,极光在附近的天域闪烁,投射出一道若隐若现的紫色幻影。
玖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出了神。
“那是茱丕特表面的磁流风暴。”X3773向玖歌解释道:“其间氢气的转速可能超过音速,而且每一个漩涡的大小...“他想了一会:“可能可以容纳一整个泰坦空间站。”
“有这么大吗?”玖歌转过头,惊讶的问道。
“当然咯。”X3773看了一眼无人机雷达屏幕:“我们现在离茱丕特外环磁气圈还有将近12000公里,所以可能你感受不到。茱丕特是索拉星系最大的行星,是其他七座行星质量总和的两倍多。并且由于构成茱丕特的主要物质是氦气,所以....可想而知,它的体积有多大。这颗行星只有内核部分是金属态的氢气,外层都是气态乱流,赤道直径达到142984公里,平均密度为1.326g/cm3,有内向....”
“你兼职导游吗?”玖歌打断了一本正经解说的X3773。
“没有啦。”X3773微微笑着:“只是....看你一路上都不说话,有点尴尬。”
“你想我说什么?一觉睡醒,家没了,故乡没了,我还被一群.....“玖歌的声音突然有点哽咽,她平静了几秒:“一群人带到几千万公里之外的地方。我只是个普通人,就算被迫接受现状,我也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X3773看着玖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很抱歉,但是....有些事情,就是突然之间发生的,没有理由,没有预兆,只能接受。”
玖歌深吸了一口气,把头继续扭向窗外:“还好,这些马上就能结束了。”
“但说实话,其实明斯克他们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可怕,只是,时间太过于紧迫,所以才会....”
“你手没事吧。”玖歌问道。
“没事啊,我是军用仿生人,一般功能性的武器是无法伤害到我的。”听到玖歌的询问,X3773喜笑颜开,把手掌摊开在面前。
玖歌没什么兴趣的瞥了一眼,X3773有些尴尬地把手缩了回去。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茱丕特缓缓自转,另一面渐渐展现出来。在靠近南极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漩涡。即使从远处望去,依然可以感受到其中湍急气流形成的声波和重力波。无人机的屏幕上出现了异常波动,整个机身开始在浪潮的冲击下微微颤抖。红色漩涡裹挟着四周五彩的“河道”发生着扭曲,所有颜色向着漩涡中心旋转汇集,形成了一片广阔的涡流。漩涡上空数百公里的天空被映出了同样的光色,如同一个巨大的深红色眼眸,冷峻威严的凝视着玖歌的方位。
“那...那是什么?”玖歌有些惊慌向X3773问道。
“大红斑。茱丕特表面的永久性飓风。还好我们现在离它还有一段距离,否则被吸入其中,可能我们就粉身碎骨了.....”
红色风暴在行星表面肆虐咆哮,周围的漩涡在它面前,如同渺小的气泡,四下逃窜,可终究逃不过大红斑的追逐,一个个的被吞入深渊。
“在这种环境里....茱丕特人该怎么生存?”
X3773调整着无人机的轨道,飞船调转了航向,向着环绕茱丕特的那一条条白色星环驶去:
”和你一样,茱丕特人为了生存,不得不接受这种现实。“
二、
飞船缓缓停靠在星环的入口处。玖歌原本以为即将着陆的地方是环绕行星一圈的陨石带,没想到她之前看到的星环,其实是一条由三道机械装甲拼接而成的巨型环状隧道。隧道表面光滑无比,不停的交织旋转。
这时,飞船前,一道拱门徐徐展开,X3773驶入进去。
隧道内部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树立在飞船面前,有一道三重门。每经过一道,一旁的壁面屏幕上都会出现一个不规则的圆。当飞船抵达最后一道门时,玖歌和X3773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噪音,像是指甲划过墙面时发出的声响,他们俩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
“这是茱丕特的官方语言。”X3773解释道:“把脑机的思考模式调整到星系通用语。”
玖歌强忍着噪音带来的不适,调整了脑机的语言模式。噪音突然消失,变成了她能理解的话语:
“请访客离开飞行器,接受生物检疫。”
X3773向玖歌点了点头,两人走下了飞船。隧道中的重力略微有些沉重,玖歌摇摇晃晃,差点没有站稳。
“请通过检疫门。”
两人按照系统的提示,完成了接下来的一系列操作。语言状态切换完成之后,玖歌突然发现自己可以读懂壁面屏幕上的圆。那是一种象形模式下的文字,每一个圆通过不同的曲率和圆周上看似不规则的凸点,表达着某种特指的信息。玖歌看了一眼屏幕,发现自己所有的身份记录,出生年月,归属地,性别,以及疾病史,都在一个椭圆上显示了出来。
两人接着往里走,面前出现了一个三角形的入口。一旁伸出了两条机械臂,递给X3773和玖歌一人一件厚重的生态服。
“为了您的安全,请外来人员穿戴无菌设备。”隧道内再次传来空间站系统的声音:“欢迎来到欧若拉。”
三角形入口缓缓打开,出现在玖歌面前的是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世界。
三、
玖歌和X3773所站的位置,是一个半空中的平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绵延不绝的圆形隧道,但是相比刚刚经过的检疫站,空间更为广阔巨大。玖歌脚下的土地和头顶上的天空,分别是两个反向旋转的巨型圆筒。向远方望去,无数个方块状的街区整齐排列,高楼林立,四周点映着翠绿的森林和碧蓝的湖泊,显得井然有序又生机盎然。玖歌抬起头,看到的并不是蔚蓝的天幕,而是和脚下一模一样的城市。鳞次栉比的居住楼房,极富现代感的纪念碑谷,井字形的交通道路,蚂蚁一般的穿行在其中的行人,“倒挂”在玖歌的头顶之上,仿佛是一面镜子,映出地上的一切。
地面和天空两块巨型圆筒的缝隙,是两条长长的外视屏幕;透过其中一边,可以看到茱丕特:行星表面五彩斑斓的气态“河道”仿佛是印染在屏幕之上,绵延数万公里的写意壁画,流光溢彩,挥斥方遒。氢气漩涡在其间流淌,为平静的画面添染了一丝灵动;而透过另一边,看到的则是漆黑的宇宙星空,孤零零的恒星安静的闪烁,在茫茫黑夜中点亮光年之外的寥寥星光。
一边是浓墨重彩下的浪漫写意,一边是单一色调里的孤独冷漠。
在隧道尽头,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站,如同恒星一般温暖炽热。
玖歌被眼前的世界深深吸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X3773看到她的反应,欣欣然的笑了起来:“不一样吧?”
“这....这是奥尼尔圆柱?”
“没错。”X3773回答道:“欧若拉空间站是理想状态下的太空城,上下两片圆环都是城市的一部分,而能源.....”他指了指隧道尽头的“太阳”:“在那里,一个人造的可控核聚变熔炉,为整个空间站提供光和热。这里具备一切宜居星球的设施,所以也是外环区唯一具备生物多样性的城市。”
“我....我还以为,欧若拉和泰坦一样,都是基于穹顶构建的世界.....没想到。”
“索拉星系每个空间站都是一个不同的世界。”X3773向前走去,平台尽头是一架电梯,向上可以抵达“天空区”,向下可以进入“地面区”。他回过头,微笑着向玖歌挥了挥手:“走吧,我带你去新世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