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卡蒙特和海耶打开了天启号的甲板通道,将双手举过头顶,走了出去。
星舰外部灯火通明,一架巨型的战列舰盘旋在半空,机械旋臂从底部伸出,顶端的螺纹钻头,深深地插入甲板,如同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擒住了天启号这座失去了动力的钢铁岛屿。战列舰向周围星域发射着闪光弹,照亮了停靠在甲板之上的四十余艘装甲运兵船。机械士兵从中源源不断地走出。他们身材高大,浑身附着着黑色的石墨铠甲,手持热核辐射武器,整齐的排成两列。当卡蒙特出现时,所有士兵几乎同时将武器瞄准了他的方向。
卡蒙特急忙做出投降的姿势,一动不动。不远处,佩兹、明斯克和JT87跪在地上,双手抱头。佩兹愤愤的回头,对身后的士兵说着什么,可是根本没人理会他。
“你就是卡蒙特?”
他转过头,发现一个指挥官模样的人,在向自己大步走来。和周围的士兵一样,指挥官浑身上下被黑色装甲严密的包裹。如果没有闪光弹,她的身影几乎和漆黑的宇宙背景融为一体。头盔上,红外探视仪正对卡蒙特的脸庞。八个微型的按钮飞行器,在指挥官背后,围绕盘旋,不时地发出令人警觉的声音。
卡蒙特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茱丕特正规军的高级上将。
指挥官在卡蒙特身边停下了脚步,摘下头盔,露出了面庞。她是一位身材高挑的仿生女性,面容清瘦,颧骨高隆,脸上棱角分明,双眼深陷在眉弓的阴影之下。如果没有开口说话,卡蒙特可能会把她认成一个男人。
“我是茱丕特第一舰队指挥官,垣结。”指挥官自我介绍道,在她的脸上,卡蒙特看不到任何表情。声音没有起伏,仿佛是一台机器,发出有序的语言排列:“现在依照星际安全法,将你逮捕。”说着,她身边的一名士兵上前一步,将一个圆环项圈,卡在了卡蒙特和海耶的脖子上。
“这是测感拘束器。”垣结依然用她那没有任何升降的语调解释道:“如果你擅自离开我身边500米的范围,拘束器就会在你的咽喉处,自动收缩,让你失去行动能力。所以,为了你自己,不要想着逃跑。”
两名士兵走到卡蒙特和海耶身边,用一台重金属仪器,扫描着他们俩的身体。
“我们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卡蒙特保持着投降的姿势:“也没有更换过金属骨骼....”
“对于你们几个,我不敢掉以轻心。”垣结打断了他的解释,她看了看不远处的佩兹。他正试图站起,结果被一拳捶倒在地:“你的同伴,刚才差点击伤我的士兵。如果时间允许,安全起见,我想把你们身上所有坚硬的部分,统统清除。”她看了一眼卡蒙特:“包括你们的牙齿。”
卡蒙特感到某种冰冷的东西,从自己的脊背上划过。
士兵完成了安检,用茱丕特语和她沟通着什么。垣结对他们做了一个手势,转身向运兵船走去。
士兵押送着卡蒙特等人,跟在她的身后。卡蒙特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垣结的后背说道:“将军,我们并不像通缉令里描述的那样,请给我一点时间解释....”
还没说完,一旁的机械士兵就拉住了他,让卡蒙特和垣结保持三米的安全距离。垣结没有回头:“我只是执行命令,你不用向我解释什么。”
“那现在...你是要把我们带回欧若拉?还是移交塞顿大使馆?”
“你暂时还没有提问的权利。”垣结平静的答道。
士兵将卡蒙特一行人分别押向不同的运兵船,卡蒙特还想继续询问,可当明斯克从身边经过时,卡蒙特发现他看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从现在开始。”走到运兵船前,垣结转过身,对卡蒙特说道:“你被正式纳入监囚状态,我会屏蔽你的一切脑机外联和视网功能,直到我们返回基地,把你让渡给茱丕特政府。只要你不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我会秉持人道原则,保证你和你同伴的安全。”她上下打量着卡蒙特:“所以,你有什么问题?”
“我是塞顿公民。不受茱丕特法律的制约。”卡蒙特抬起头:“我要见塞顿驻欧若拉外交大使—加洛。”
垣结笑了笑:”出动军队逮捕你,正是加洛向欧若拉内阁提出的请求。“
“不...不可能。”卡蒙特意外的皱起眉头:“这....这不符合豁免惯例....”
“你和你父亲的所作所为,同样没有惯例可言。”
说着,垣结身边的八台按钮飞行器,分别飞向卡蒙特的头顶和小腿,射出了一道淡蓝色的射线,连接了彼此,在卡蒙特身边形成了一个立方体的轮廓框架,将他囊括其中。卡蒙特突然感觉自己被装入了一个封闭的集装箱,眼中一切景象,都被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遮幕。身边,所有声音霎时消失。他向前一步,试图跨出面前这个无形的牢笼,可当他触碰到边界时,皮肤上突然出现一阵强烈的灼烧感。卡蒙特急忙缩了回来,发现手臂上的宇航服,出现了一团焦黑的伤痕。
拘束完成后,垣结转身准备登上运兵船。
就在这时,距离天启号遥远的星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耀眼的白光,一道球状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整片星辰。垣结将军和茱丕特机械士兵,急忙抬起头,看向异光乍现的位置。
在他们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成百上千架星际游侠,从球状闪电中赫然降临,盘踞在星舰上空,向着天启号急速驶来。
二、
星际游侠是穿梭于各大星宿之间的无政府武装力量,由无国籍人员,反政府团体以及某些极端狂热的宗教信徒组成,常年盘踞在各条星际航道之上,以掠夺政府星舰和大型企业飞船为生。
每一个游侠部落,都会有一到两艘大型母舰。母舰虽然没有作战能力,但对于星际游侠却无比重要,是每个部落的指挥中心和补给基地。
各星宿政府每年都会派出大量舰队,肃清所辖星域范围内的游侠母舰。可是,宇宙空间无比广阔,各星宿边境线上又存在大量的共同警备区,星际游侠常常隐匿于政府军力不能及的无管制地带,以一种游牧民族的方式,在浩瀚星河中疾掠如风,生生不息。
可是当下,星际游侠突然大规模集结在距离茱丕特首府不足七万公里的星域范围内,让垣结一时间手足无措。
星际游侠的作战方式极其特殊。他们并不像政府舰队那样,依靠大型星舰作为战术依托,启动高毁灭性的辐射武器,对敌人进行统一打击。而是通过单兵驾驶的快速飞艇,对敌人的阵线展开凌厉的突袭。像一群灵活跃动的食人蜂,一点点的蚕食猎物。一般情况下,星际游侠只有在进行跨星域的空间跳跃,或集中补给时,才会聚集在母舰的周围。当他们展开掠夺之际,母舰便开启全领域静默,躲在漆黑星域的某一角落,统一指挥各个零散成阵的武装飞艇,对敌人展开风林火山一般的攻势。
三十余艘游侠飞艇从不同方向,向着天启号快速俯冲。垣结急忙将卡蒙特塞入运兵船,开始指挥甲板上的机械士兵展开迎击。茱丕特的防爆部队在将军的命令下,向四周散开,在甲板上迅速撑开了数面巨大的PE防空掩体。士兵们躲进其中,开始使用热核辐射武器,瞄准急转直下的游侠飞艇,展开射击。
突然,飞艇调转了方向,茱丕特士兵射出的热核炮没有命中他们。同时,另一队游侠开始向着星舰中部的戴森球发动了猛攻,不间断的轰炸星舰的重力维持装置。甲板上的重力开始紊乱,天启号出现倾斜,不少士兵在摇晃之中,从甲板上跌落,滑入了星舰周围无重力的宇宙空间。然后,迅速被掠过的飞艇乱射而死。
紧接着,数十艘游侠飞艇,开始展开自杀式攻击。他们不顾茱丕特士兵展开的火力覆盖,径直从空中俯冲而下,撞向天启号,剧烈的爆炸在甲板之上蔓延....
“快去启动战列舰。”垣结对身边的士兵下达着命令。三名工程兵冲出了掩体,向着不远处的战列舰跑去。可是,一艘急速坠向甲板的游侠飞艇在他们身边炸裂开来,三名士兵瞬间消失在了火光之中。
从星际游侠出现,只经过了不到三分钟,天启号上的茱丕特士兵,折损就超过了三分之一。
“可恶。”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垣结咬牙切齿:“联络最近的星际舰队,我们需要支援。”
“不行啊,将军,敌人展开了屏蔽网,我们的信号发不出去。”
“什么?”垣结低下头,默默思索了几秒,爆炸不断扫过他们身旁,茱丕特士兵残缺的尸体,四下飞溅:
“如果他们可以有效阻断我们的信号发射,说明母舰就在这周围。”垣结自言自语道,她伸出头,看向掩体之外的星空。可是,除了漆黑一片的宇宙背景,和不断掠过的星际游侠,她什么也没看见。
这时,一艘飞艇径直向着垣结所在的掩体俯冲而来。周围的士兵集中了所有火力,热核能汇成一道淡紫色的光束,洞穿了游侠。它迅速溶解成了无数个碎片,如炽热的钢铁雨滴,坠落在甲板之上。
游侠发现了火力最集中的位置,开始向着一片区域蜂拥而至....
垣结对一旁的参谋问道:“刚才球状闪电的坐标确定了吗?”
“已经确定,位于XH星际航道,角度15‘的位置。”
“命令所有士兵,照亮那个区域。”
残存的所有茱丕特士兵,打开了装甲背部的发射装置,统一射出了照明弹。
黑暗的长空,被迅速点亮,一个巨大的黑影,悬挂在距离天启号不足50公里的宇宙空间中。
垣结的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容。
“战斗结束了。”她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