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只差一点！
钱家这次囤粮是下了血本的，满满几个仓库装的都是粮。若不是知道钱六王三私下换粮的动作加上知道了冯家在和姓秦的接触，恐怕自己还会以为他们想坚持到最后。
王家此刻说要施粥，估计全晋阳都不会信，说是施粥实则是宣告屯粮罢了。可粮价最低时都没参与的王家，为何会在这时候插一脚进啦？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么做的必要性又在哪里？王家和钱家的关系谁人不知，如果这不是王家临时起意，那么钱家又有着什么样的打算？这些问题大家都会去想，去猜。其他人不知道其中始末，可自己却明白他们这是知道了冯家在和姓秦的接触，意识到已经掐不住冯家的咽喉了，才会这么突兀的让王家出面给予市场压力。粮价如果再次爆涨，姓秦的或许会犹豫要不要立刻将粮卖给冯家。看似亡羊补牢，但……这可不是钱家的做事方式啊……当初他们既然默许那人换粮难道会预测不到事情发展？毕竟粮货可运不出去，最好的买主不就只剩冯家了吗？
自己会这样思考是因为知道了足够多的内幕，可其他人呢？那些蒙在鼓里的人又会怎么想？他们首先会想到是不是钱家要卖粮了，所以才让王家出来借施粥的名义收粮，拉高粮价趁机抛货。但这个荒唐的想法很快就会被大家自我否决掉，因为根本就站不住脚。现在粮价本就虚高，加之秋收在即，只要稍有异动就会崩跌下去。况且大家仓库中装的已经是满满当当了，谁还愿意去收？既然没人收那么他想买给谁？这种愚蠢至极的事钱家肯定不会干。
一旦否定了卖粮的可能性，接下来就会从收粮动机上进行推敲。这种情况下购粮，若说没有更大的利润谁信？钱家背后有朝堂的关系，所以他们极有可能是得知了什么内幕。难道高祖皇帝拜杜重威为太尉领归德节度使的事，能顺利进行？如此一来是不是意味着河运问题很快就会解决了？
高祖皇帝这一路兵不血刃的拿下中原，各个城关将领主动开城归降。现在和魏州杜重威的战事看起来一触即发，但及有可能也会和之前一样消弭于无形。汾水河道就会由腾出手的河东军进行协防，届时为害河运的匪盗便不足为惧，水路一通粮货就能顺利运出晋地挣取天大的利润。钱家为了不引起过度的市场反应才故意让王家出面收粮，这般欲盖弥彰的做法，无非是想让大家的反应慢个几拍。
但魏州之战若无法避免呢？
高祖皇帝虽然对投降归附的旧朝臣子十分仁厚，基本都会原职任用。但那杜重威可不同，当初正是因为他率大军降辽，才导致中原失守晋朝灭亡。而且从高祖皇帝跟随石敬塘时就跟他多有芥蒂，所以杜重威肯定不敢投降。钱家如果清楚这点，明白河运要通至少得等到杜重威被除掉以后，那么现在的举动就能解释的通了。他们就是单纯的拉高粮价趁机卖粮，这个可能性大家一开始都能想到，但都会自我否定，而且越是聪明人越会否定的干脆。
只要大家坚信河运会通，粮价就会再次爆涨。然后找机会将秦家以茶换粮的事情给抛出，大家更会深信不疑。洛阳的商人都到晋阳来用茶换粮，证明这粮货的利润空间比茶都大。只要能引发人们心中的贪欲和危机感，暴涨就会变成抢购。如此一来，钱家屯的粮就能在暗中全部卖出去。
姓秦的怕引来众怒不会将卖粮给冯家的事说出，参与过换粮的人也会对此绝对保密。当一车车的粮货运去冯家的时，一切虽会真相大白，可这最快也得数日之后，钱家需要的也就是这几日时间。
最后这事怪不到钱、王二家头上去。钱家呼吁大家屯粮是在粮价低的时候，现在可没让你们现在买，只要不买又怎么会亏？而王家则明确说了是为了施粥才买粮，你们跟着买只能怪自己想得太多。所有人吃一个哑巴亏，那些商贾为了止损，会将大量粮食抛售出来，加上秋收的影响粮价定然一落千丈。手中有粮却卖不出去的商人都会因此伤筋动骨，现钱被占用还好说，但库房被占用导致无法购置秋货则事关重大了。错过了秋货，所牵动的就是上下游的买卖关系。生意你不做就交给别人吧，多年经营的生意渠道很有可能会因此被抢走，毕竟情分可不能当饭吃。这笔帐没法找王家、钱家算，还不能找你姓秦的吗？！
最初还以为他跟钱家有所关联，因为一个外来商贾在晋阳打粮货的主意，钱家竟然没有动作。现在看来从一开始他们就算准了姓秦的会干什么，放任不管就是为了现在能让他好好背起这口黑锅。
陈修玉想到这里眼神冰冷。钱家设的局不是专门为姓秦的而准备，屯粮之初姓秦的可没来。那最初他们准备的替罪羔羊会是谁？
或许正是自己！钱家在煽动自己参与屯粮时，或许就是等着自己贪图小利而收粮卖给冯家。陈家虽保持中立，但看到能在冯家身上宰一刀的机会也不会放过。冯家的需求量很大，为了完成交易自己甚至会从市面上收粮。这些是能预见的，自己也确实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陈家不做粮货买卖大家都清楚，若这个时候在市面上收粮，其他人八成也会当自己是认定了粮货有巨大利润空间。那自己所处的位置不就和现在的秦城一样了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口黑锅原本是钱家为自己而准备的啊，其计可谓诛心……
“姓秦的……难怪你会故意让我知道你的目标是冯家。我该感谢你的特别提醒吗？否则自己还被蒙在鼓里。还是说该感激你替我挡了这一记背刺？不然自己就成了那只螳螂了……”
“阿兄！”妍儿双手后背，隔着窗户向坐在书桌前的秦城打招呼。
“……”秦城白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阿兄，狐狸狗答应了嘛？”妍儿笑盈盈的窜入书房内，来到秦城身边。
“哎……你不是已经猜到了？”秦城叹了口气，露出微笑。他到不会因这点小事而生气。
“哼！”妍儿皱了皱鼻子，继续说道：“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明明有求于人却没求人的态度，妍儿不喜欢她。”
“是吗？”秦城对这丫头突然来这一出的原因岂会不知？她的诞日被人打扰本就倍感不爽，自己说话又没算数，给她亲手准备的饭菜结果却都用来招待了别人。当然，她讨厌冯家也是真的。这丫头最为护短，自己挨了冯雯一耳光别看她笑的欢，心中可是记着仇的。
“是呀，现在他们可要头疼咯！看那狐狸狗还敢不敢在阿兄面前用鼻孔看人。”妍儿俏皮的眯着眼睛，显得有些得意。
“可不光会头疼，还会肉疼。”
“才贵一贯而已，有啥好肉疼的？”
“对方疼的是眼看坐地起价还没法拒绝。”
“哼活该！”
“这样挺好，他们说要两日才能筹集钱两。刚好我手里也没那么多粮，这边的商贾要比想象中更团结一些。”
“阿兄，那些人好笨哟，这样都不来阻止你呢！”
“他们哪里笨了？”
“哪里都笨。”
“他们可不笨，反而是因为太聪明了，所以才放任我。”
“如果阿兄不来，他们怎么办？”
“如果我不来，也没多大变化。只是换个人去敲诈冯家而已。”
“阿兄明明可以做身后黄雀，但是现在却成了螳螂，嘻。”
“螳螂的事总得有个人来干，我一个外地商人再适合不过了。”
“阿兄不怪我吗？明明已经说定的价，现在突然改口让阿兄失信与人了。”
“早说了，我是奸商。既然被我拿住了命脉，若不狠狠讹诈一番怎么对得起奸商的这个职业？要有职业道德嘛。”
“阿兄会同意妍儿随口抬价也是想让以后的把握更大一些，能救更多人一些，所以阿兄才不是奸商！”
妍儿说着话，见秦城注视着自己，便睁大眼睛回看过去。
“你这小丫头怎么什么都知道？你这么聪明让别人怎么活？”秦城看着在身边坐着的妍儿，这种情况有过很多次。每次都会对这个十来岁的女孩感到特别诧异，不清楚她脑子里究竟装着多少不符合这个年纪的事。
“妍儿只是聪明但不是小丫头，明年妍儿就能出嫁了!”女孩一脸认真的说。
“……”秦城很无语，差点忘记了这个年代的女子及笄之年即十五岁就算成年。
此时有人影从窗外走过，是何管事。秦城向妍儿偏着头问道：“那好，聪明的大小姐来告诉我，现在会是谁找我？”一边说着一边冲正迈入房门的何管事抬了抬下巴。
“妍儿才不要说阿兄知道的事，妍儿要阿兄说。”
“哈，那我们一起说？”秦城和女孩四目相对。
片刻后……
“钱”
“钱家”
二人同时说出答案。
何管事已来到秦城身边，躬身说道：“家主，钱家人求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