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雯见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拿人,正想理论一番。只听身后有人快步过来说道:“军爷军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秦城来到冯雯身边,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说道。
那队城卫兵听到队正的命令后立刻动手要将冯雯和清儿拿下。这极不正常,因为城卫营和冯家的关系可以说是相当好的,冯家施粥的时候城卫营都会派出人马护着粥棚秩序,现在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拿人的情况以往根本不会出现。
冯雯眉头紧蹙,这队城卫军有些无理取闹,但这秦城更是趁机占便宜!于是她刚想挣脱秦城的手就发现肩膀一疼,是秦城用力的按了按。冯雯心中一惊,转头看向秦城,目光稍一碰触,她就立刻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宋掌柜有说过,一队匪人就是伪装成城卫军逃掉的。难道现在遇上了他们?冯雯不动声色的冲正欲靠近的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见状非常机灵的退了回去,驾车逃走了。
“你是秦城,秦宇轩?”那领头的军汉也不管那跑掉的车夫只是眯着眼盯着秦城问道,有两名军汉不动声色的往秦城身后站了一步。
“不不不,在下姓陈,名修玉,字崇文。”秦城拱手答道,撒起谎来完全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说的无比自然。若是不认识的,怕真会将他当做陈修玉。
“你不是陈家人。”军汉眯着眼,在秦城脸上打量了一番,然后得出结论。
“我就是,今日崇文与冯姑娘聊得时间长了一些,所以有些耽误了。不过家中下人还在那边,军爷不信我们可以过去对质一番。”秦城往身后不远处的晋平仓指了指。
“不行,我不认识你们什么陈家冯家的,一切都得由我们都头定夺!”
“那请问你们是属于哪一都哪一队?你们都头又是哪位?”
“你问这些干嘛?”
“我想着或许相熟呢。”
“你想刺探军情?此人可疑将他拿下。”军汉目光一冷,用手指着秦城厉声说道。
“别别,别动手,我们跟你走,跟你走!军爷请带路。”秦城举着双手自然的往前迈了一步挡在了冯雯和清儿身前。而冯雯和清儿也通过这番对话完全确认了情况,对方拿人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这必定就是那些匪贼了。只是现在距离人多的地方有些距离,如果敢轻举妄动他们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到时候不但无法求援,还会被当场打昏,若是连被带去了哪里都不知道的话,想逃走只会更难。
于是,三人就这样被‘城卫军’带着离开了义仓。弯弯绕绕越走越偏,完全不知这是要去到哪里。众人都很安静,秦城等人就算不用交流也明白此时说话是非常危险的事,而那些城卫军更是不愿主动发出任何声响。清儿偶尔抽泣着吸着鼻子,这惹得那些紧张的兵卒靠她更近了些。只要她发出的声音稍微再大那么一点,就会被打昏或是杀死。但这个举动反而使得清儿更加害怕,一路夹着眼泪,感觉精神随时都会绷不住而大哭出来。秦城见状故意放慢脚步,走到清儿身边。然后趁人不注意时递给她一个从乞巧宴上带出来的糖果子,打着手势示意她放进嘴巴里。清儿泪眼汪汪的点了点头,照做后真的感到安心了些。
直到靠近码头时,为首的军汉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扭头对秦城说道:“秦公子果然好胆量。”
“哎,你们既然知道是我刚才何必还要装的那么像?”秦城摊了摊手。
“秦公子不是也早知道我们是谁了嘛?那你何故要特意走过来?”
“我还不是怕你们找不到好的理由,直接拿刀架着她们逼我就范。吓到女孩子可不好,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她们就放了吧?”
“不行。”
“想用船?”
“秦公子很聪明,既然什么都猜得到就不要问了。”
“宇轩只是想给各位爷一个建议而已。其实你们想想看,先不说跑不跑的掉,即便能跑掉很快就会遭到通缉。而你们估计连跑路的盘缠都没有,能做出的选择其实只有一种,那就是落草为寇。只是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想必你也能懂,应该不会愿意。至于投奔别的节度使成为私军,不失为一种最好的打算,只不过你们又没做出什么成绩,身手嘛也不见得比牙军要高。所以投奔过去能有多大分量?万一人家不愿接受你们呢?而你们既没户籍又没路引,要躲避官兵的追捕除了上山落草也别无他法。所以各位军爷不如放了冯家小姐,让她拿钱来赎宇轩,到时候哥几个有了钱不管是买通关卡偷溜去其他藩镇国还是占个山头当大王,都是一辈子逍遥快活的事,何必要一条路走到黑呢?”
那队人都沉默了片刻,这听起来确实很不错啊。就算大家伙能逃得出晋阳,以后又该怎么办?不如现在把钱拿到手最实在。但为首那人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秦公子都这时候了还想贿赂咱们?”
“不是贿赂,我在讲道理嘛。”
“你说的确实很诱人,但可惜啊,我方寿最不喜欢讲道理。”那军汉名叫方寿,现任汾卫都副都头,乃程嗣年手下心腹之一。他说着话并将胳膊搭在秦城肩上用力一紧,咯啦一声,就让秦城两边的肩骨同时被挤裂。秦城痛得面上猛烈一抽,但强忍着没叫出声,只是脑袋无力的垂下。冷汗从秦城额上滴落,脸上的血色仿佛被瞬间抽走了一半,腿脚也软了下来,几乎是被那方寿夹着前行。
旁边的冯雯看到后紧张的低声唤到:“秦城!”
“没事,你的小情郎死不了,只是没想到会脆得跟块豆腐似的,一不小心就弄坏了。”方寿咧嘴瞥了一眼冯雯,然后冲身边都有些心动的众人冷着脸说道:“继续走!有二心者杀无赦!”
而秦城利用这个空档,侧过脸对冯雯微微挤出了点笑意。表示自己无事让她不要紧张,更不要和对方争执起来。冯雯皱着眉,看了眼秦城又看了眼方寿便没说话了。她此刻内心无比复杂,手也紧紧的捏住了衣角。这个男人明知不能和这群恶贼起争执,但还试图说服对方做交易,最后因此而受伤。最开始故意束手就擒也是,路上给清儿糖果也是,怎么看他都是在保护自己和清儿。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那么狠毒决绝不择手段,但为何又这般侠肝义胆?阴险狡诈之辈难道不应该更加自私自利,为求自保而牺牲他人吗?可他现在一副高大英勇的伟岸模样又是怎么回事,是心感愧疚还是装腔作势?猜不透这个男人到底要干什么,也不能理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只有一点能够肯定他绝不是普通的商贾。
众人来到码头边的一处废仓,方寿有节奏的敲了敲仓门,给出暗号。很快就有人来开门,让众人进去说话。程嗣年就在这座废仓里坐着,他盯着秦城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露出轻蔑一笑,说道:“这小子就是那秦宇轩?”
“就是他。”方寿答道,然后将秦城往前推了几步。秦城耷拉着双臂勉强站立,脸色惨白,小口喘着气。
“就是你在和我们作对?”程嗣年对秦城似笑非笑的问道。
“小民……嘶,小民哪里敢和指挥大人作对。”秦城脑袋侧抬,微笑着回答,他的嘴唇已失去了血色,后背早被汗水打湿了,额上不停冒着冷汗。
“嗯,也对,谅你也不敢故意针对我们。”
“所以……指挥大人是要放了小民吗?”
“放了你?放不得。”
“那可以放了后边的两位姑娘吗?你们要的是船,冯家的船宇轩也能调用,有宇轩在就可以帮你们逃跑。”
“若是之前还有可能,但是现在不行了。冯姑娘已经看到了我的样子,所以在事成之前只能委屈一下她了。”
“别说笑了……程指挥,你们还有什么事成不成的?都已经闹到太原府少尹那儿去了,你们已经没机会了。”秦城摇了摇头。
“呵,哈哈哈哈。”程嗣年点着头,气极反笑。“人有时候还是不要太聪明比较好,聪明人通常都死的最早。”
“大人,要不要现在……”方寿请示道。
“你们敢伤害他,就别想拿到船!”冯雯厉声说道,刚才的简单的几句交谈已让她深刻认识到这事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虽然不知道这程嗣年指挥使到底想干什么,但秦公子哪怕到了现在还在想着保护自己和清儿,所以绝不能让他因此而死。
“哦,这个请冯姑娘放心,这小子还有用处,不会让他这么容易死的。不过这得请冯姑娘配合,否则不仅是他,包括你身后那位小婢可能都不好说了。”程嗣年笑着对冯雯说道。
“我知道,我带你们去……”
“冯姑娘是个爽快人!请吧。”程嗣年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由方寿和那队城卫军打扮的匪贼带着冯雯先出了废仓。
“少侠,咱们也一道过去吧。”程嗣年站起身来,向着废仓中的一个黑暗角落说道。
“好的,就等程指挥这句话了!”一位少年的身影从黑暗中出现。月光穿过废仓破烂的顶棚,投射下一道道模糊的光柱。少年慢慢走到了光柱里,也许是背着光的缘故看不清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