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离去,鸦雀无声,沉寂的如墓地一般。
林昱垂首不语,清池闭目不言,柳如晴更是端坐品茶,一言不发。
三人皆希望对方先打破沉默,也都认为对方会先打破沉默。
可他们皆料错了,打破沉默的不是人声,而是声声鸡鸭的惨叫声,鸡飞狗跳,也不过如此了吧!
待鸡鸭于正堂梁上停歇片刻后,吴仇才姗姗来迟。
起初他并未注意到堂上三人,而是在着眼寻这鸡鸭飞哪儿去后才惊觉:“大人恕罪,属下闻堂前无声,还以为没有人,属下这就走。”
“无碍,对了,你的鸡鸭在梁上,别忘了它们。”
吴仇:“多谢大人指点。”
吴仇轻功极好,稍一跺脚,便飞上房梁。
清池林昱自是早就见怪不怪了,而初来乍到的柳如晴一脸惊诧莫名,就由如一面雪亮的镜子,照出她此时此刻的心境,正常人都看得出她正惊于吴仇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上乘的功夫。
清池向柳如晴的方向踱去:“他叫吴仇,今年十五,是我司理院如林部三品高手,别看他年龄小,论轻功,当世,无人能及。”
“如林部高手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这也仰仗于清大人教导有方,不是吗?”柳如晴鼓掌笑道。
“清大人,我很欣赏你的才华,那首诗,我很喜欢我,今日瞒着家父,独身一人前来,就是想邀清大人于三日后到东宫别院赴宴。”
“东宫别院?看来柳姑娘是太子的人。”清池嘴角的弧度渐增。
“与太子青梅竹马罢了,太子也是惜才,看了清大人做的诗,赞不绝口,特地命奴家前来提携提携清大人,简称提清,却想到闹了这么大个误会,还真是有趣啊!”
清池沉思着,总觉得柳如晴刚才的一番话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柳如晴见他不回应,直接道:“若大人无他事,那奴家先告辞了。”
言罢,独自朝门外走去,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使清池猛然忆起究竟是何处不对劲。
“柳姑娘留步,你方才说独身一人前去,对否?”
柳如晴停下脚步:“不错,独身一人。”
“未曾带侍卫?”
“清大人说笑了,我向来独来独往。”说着,跨出了司理院的大门,消失在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没有侍卫?独来独往?那那个叶望闻是何人?他现在怎么突然不见了?
清池脸色开始泛白,忽感喉中发热,又甘有腥,他紧闭双唇,可鲜血依然不住地向外涌。
他大意了,叶望闻于他胸口的两击中注入了内力,于习武之人,仅是普通内伤,可于他,却是致命。
坐于梁上逗鸡的吴仇发觉清池步伐有些不稳,摇晃,脱下自己穿了几年来未换过的臭鞋,扔向林昱。
吴仇不仅轻功好,扔鞋扔的也挺准,直接命中林昱头顶,本还在愁如何向谢狐交代的林昱被这只臭鞋拉回现实。
当世武功超越吴仇的也就十来个,若吴仇哪天倒霉碰上一个,打不过,扔只臭鞋过去,也不失为一件绝妙的秘密武器。
果然,这鞋的威力就是大,熏的林昱跪在地上呼天抢地,那叫个泪流满面啊!
好不容易缓过劲,又被吴仇使嘴:“喂!去看看清大人,他好像有些不对劲。”
“你个臭小子,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要不是因为谢狐和清大人,我肯定早就把你大卸八块了!”
“别废话!是男人就麻溜点!”吴仇的胆子确实是越来越大了。
林昱捏着鼻子,一脸苦色,看来吴仇臭鞋的后劲儿是真的忒大了。
未等林昱走到清池身边,清池便已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吴仇反应还算机敏,见状,立即跃下,定睛一看,愁眉不展:“林昱!去把凝姐姐和谢狐哥找来!”
“哦,好!”林昱有丝无措,朝谢狐的卧房跑去。
吴仇蹲下,以最快的速度封了清池的穴道。
吴仇搓着自己的衣角,明显不安:“内伤,功夫在我之上,恐是一品高手所致,但也不敢断言,还需谢狐哥前来看看,可这煌煌京都之内,除了谢狐哥为一品之外,还能有谁?莫非......不会,他应不会出手,希望是我想多了。”
叶望闻的出现无疑是给他们一个警告,若他们依然选择赴约,途中必遭遇劫杀。
令众人不解的是,这一切的发生过于巧合,就仿佛对方可洞察先机一般,在清池答应赴宴之前,便已先下毒手,如早已知晓他的想法。
人家看伤验伤都用眼睛儿泻湖验伤只需两根手指便足够了。
“致命内伤,幸好阿仇将穴道及时封住,暂无性命之忧,此人武功了得,内力雄厚,刚强中不失阴柔,至少一品,且武功在我之上。”
“若交手,可有胜算?”林昱道。
“若我与阿仇联手,便有胜算。”
“有多少?”林昱追问。
谢狐低头沉默,吴仇替人答道:“以命相搏,胜率八成。”
凝霜听着他们的对话,捏了一把冷汗,替清池掖好了被角,回首对众人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清大人需要休息,这几日加强巡视,还有三日后的宴席......”
凝霜的目光扫过三人,最终停留在吴仇身上:“仇仇,三日后的宴席,就由你去推掉吧。”
吴仇话在嘴边,却欲言又止,点了点头。
清池醒了,几声剧烈的咳嗽,就如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不过他的确听到了。
“去......”
“都这样了,自不量力,想玩命是不是?”凝霜表面气愤,可内心却无比担忧。
“听我的......咳咳......”
谁没想到,清池居然倔到了这种地步。
“既然大人想玩命,那属下就陪大人玩,定护大人周全。”
众人皆知,顺从是吴仇的天性,不过这顺从也有些过了头。
谢狐奇道:“阿仇,想清楚,你我联手都未必打得过那人!”
“诶!此言差矣,我算是想明白了,那人目的仅在警告,内伤致命不假,却选择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下手,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是在留机会让我们久清大人。”林昱侃侃而谈。
吴仇:“......没懂。”
“就你那个猪脑袋,能懂就怪了!”
谢狐:“林昱,你继续。”
“那他又为何留机会给我们?”
“在试探我们?”吴仇豁然开朗。
“终于聪明了一回了。”林昱道,“那就在试探我们现在我们在他们面前,毫不夸张的说,杀了我们,易如反掌,敌在暗,我在明,可得小心了啊!”
“你意思是,此番不仅是警告,更多的是借此机会试探我等?”谢狐道。
“还是狐哥哥聪明,虽不知这主使意欲何为,不过能确定的是,他并不想我们与太子交好,更是想摸清我们的底细,如此看来,他们应不会那么快再次出手。”
“正因如此,这宴,可赴。”清池吃力的从床上直起身子,却又被凝霜无情给按了回去。
“若遇截杀,如何解?”谢狐道。
“杀!”一个干脆有力的字从吴仇口中吐出,面无表情,尽是心狠。
“诶!诶!诶!别老是打打杀杀的行不行!”
林昱认为好好的气氛就这么被吴仇那个臭小子给破坏掉了,一脸不满的瞟了一眼吴仇。
对于二人的吵闹,大家早已习以为常了,不会有人说林昱幼稚和一个小孩吵架,也不会有人说吴仇钻牛角尖。
“截杀应不会遇到了,若遇到,那便是另一波人了,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清大人。”凝霜和颜悦色道。
就连与她早就认识了的吴仇,也是第一次看见她这般可亲。
几人行礼告退时,吴仇竟还慢了半拍。之后仍依依不舍地朝凝霜方向看。
走路不看路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不看路的吴仇一头撞上了房门,动静可不小,这一撞,门倒是没事,反而将放于高处的陶瓶给震下来了。
陶瓶的下方正是吴仇,幸好林昱及时将陶瓶及时抓住,才使得吴仇未受伤。
“走路不长眼睛啊!本来就那么笨了,再砸一下,还不得砸成个傻子!”
吴仇愤愤看了一眼林昱,说出两个字:“谢谢。”
“什么?诶,你别跑啊!”林昱冲着跑走的吴仇喊道,“他刚刚好像说了声谢谢,这臭小子,现在仔细想想,他还是蛮可爱的。”
“王爷,试探清了,清池身边与他亲近者有四人,一是如林部一品高手谢狐,二是如林部三品高手吴仇,年纪小,功夫不错,三是一个名叫林昱的男子,不会武功,但人还算聪慧,分析的头头是道,四是一名女子,似乎唤凝霜,此女也不会武功,并无威胁。”
她用细指拈着丹红的花瓣,缓缓洒在鱼缸中,鱼惊四窜,水面浮现道道波纹。
“知道了,盯着点那个吴仇,其他人随意。”
“吴仇区区三品,为何要盯?”
“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问那么多干嘛?对了,清池对我那大外甥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那些叛军定会半路截杀,派路人马跟着他们,若吴仇与谢狐不敌,便帮帮他们,清池是一个继他父亲后最强劲的对手死太早了,就没得玩了,顺便再安排一次刺杀太子,嫁祸给他们其中一人,好戏才刚刚开始。”
“王爷圣明,属下领命。”
她坐回尽是貂毛的椅子上,抚弄着怀中的黑猫:“清池,和我作对的代价可是比死都还痛苦,初生牛犊不怕虎,本王,便陪你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