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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名剑之名 二.血夜

三月十四,阴,乌云蔽日。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我握着黑伤,在一片火海中默默注视着一个人,我看不清他的脸。我想靠近一些时,周围的火猛然大了起来,火光中,我看到一张空洞的面容,大火隔绝了我们,我对着烈火中的身影喊道:“你是谁?”

我被一阵并不算急促的敲门声叫醒,来喊我的人是叶天,微微发白的脸上写着恭敬。

“三庄主请冥使大人一叙。”

我看了看天色,虽然看不到太阳,但应该已经过了辰时。

真奇怪,我每日清晨都会早起练功,这是少年时的习惯,我一直不曾改变过。但今日我起迟了,而且身上总感到微微的疲劳。

我定了定神,感觉疲劳感渐渐褪去。虽然心中还有着些不自然的感觉,我还是赶紧洗漱了下就随着叶天出门。

叶天带我去的是三庄主的别院,走到半途时,我看到了昨晚所见的那个景观湖。此时还有些晨间雾气未散,朦胧中我看见湖边似乎围着些人,影影绰绰,四周还有几名山庄弟子紧张的戒备着。我隐隐感觉发生了什么,看来三庄主请我去并不只是简单一叙。

叶天引着我到了一处精致的庭院后,便表示自己不方便进去,垂手站在院门口。院内有侍从出来迎接,我跟随着进去,入眼处是一座相当别致的小楼,雕栏玉砌,令观者赞叹。屋檐缀着薄纱,随风舞动,雾色中泛起一片片的迷蒙。院中多是侍女,见到我时都垂着头行礼,仪态庄重,与院外的山庄弟子颇为不同。

侍从将我带至楼外便静立阶前,示意我自行进去。我独自走入楼里,眼前是会客厅,主座上坐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容貌秀丽,看上去极为年轻,穿着镶金边银丝长袍,一头乌发随意的披散在身上,一身的慵懒气息,看上去倒不似武林中人。但是对上她的一对凤眼时,我不禁微微一震,那是一双锐利的眼,透着隐隐寒光,全不似表现出的慵懒。

女人打量了我一会,说道:“欢迎冥使大人前来,冥使大人请坐吧。余名叶芷夏,家内排行第三,暂代些庄内的小事安排。昨日晚宴宾客众多,不曾向冥使大人致酒,还请勿怪。”

这么说我有了一些印象,昨晚叶芷夏就坐在叶之行侧处,因为容貌年轻,我还以为是庄主夫人或是妾室,没想到竟是三庄主。

“三庄主客气了,是在下不曾相敬,失了礼数了。”我说着,坐到客椅上。

“既是江湖儿女,就不必在意这些俗礼了。”说着,叶芷夏调整了一下坐姿,收起慵懒气息,略微正式了些。我知道接下来就是正题了,微微凝了凝神。

“今晨,巡守的弟子在梧园内的韶华池中,发现管理马厮的弟子溺亡其中。”叶芷夏面露凝重,接着道:“现场看来像是那名弟子酒醉后失足落水,原本也并非什么大事,名剑大会又近在眼前,余本想安抚下去勿要把事情闹大。但是余的侄儿一尘去看了尸身后,坚持认为事有蹊跷,听他所言也确有颇多疑点。只是目前山庄上下皆忙于筹措大会之事,余实在不愿此时惊扰二哥,一尘便建议于与会众人中选择可信侠士求助。余思来想去,唯有组织的冥使大人最值得信赖,便厚颜求助于大人了。”

我沉默的听着,心中暗暗计较起来。这韶华池应该就是昨晚我追踪那暗处之人追丢的地方,难道是那人被我追击时遇到那过路弟子,为防走漏行踪而灭口?

叶芷夏见我不接话,又说道:“余也是实在无奈才请冥使大人相助,冥使大人只需协助余的侄儿一尘调查,事后无论结果如何,余都会奉上报酬。”

看来是这名叫叶一尘的小少爷不愿意事了,坚持调查,叶三庄主找我来与其说是调查,不如说是保护这位叶少爷的安全吧。我也却有兴趣调查此事,不如就顺水推舟好了。

打定主意后,我说:“好,那在下就接受这个委托了。”

叶芷夏明显面上一松,坐着的姿势也恢复了那随意的样子,她随即唤来一位侍从,吩咐她领我去见叶一尘叶少爷。别过叶芷夏,我跟随侍从出了别苑,发现叶天还等在别苑门口,兴许是冷风吹的太久,他的脸色越发的白了。我跟他说明了自己要随三庄主的侍从去办些事,叶天便恭敬的行了个礼后独自离开了。

“一尘少爷应该还在韶华池处,奴婢带您前往。”说着那侍从领着我往梧园而去。

到了梧园时,空气中的雾气已散去不少,人影也比之前少了很多,只见几名佩剑侍卫守在四围,靠近水边则蹲着一位身着墨衣,头戴银冠的少年。侍卫们见了带我前来的侍从,微微行礼,让了开去,水边少年也站起身来,向我这走来。

“在下叶一尘,谢过大侠出手相助了。”少年郑重的对我行了个抱拳礼。

叶一尘看起来不到二十,相貌俊朗,难得的是还带着一些少年的活泼,在如今的武林真是不多见了。

“叶少庄主客气了,叫我魂就好了,此事在下会尽力相助,毕竟是收了订金的。”面对眼前少年,我不禁开起玩笑。

没想到叶一尘竟露出惊喜的样子,说道:“您是组织冥使黑伤大人吗?我,我早就听下人说黑伤大人来参加名剑大会了,我都没来得及拜访。我可崇拜您啦,我可以叫您魂大哥吗?”

没想到还是我的崇拜者,我说:“事情大概我听三庄主说了一下,不过我还想亲自看下现场。”

“好,我带您去。”说着叶一尘领着我向湖边走去,同时还递给我一包东西,说:“魂大哥一早就被我姑姑叫去,应该还没用过早膳吧?您尝尝这个。”我接过来,竟然是个包子。一晃早上就过去了,我竟然都没觉得饿。这位叶少庄主倒是个体贴人,我暗想道。

走到韶华池边,我看清了眼前这个景观湖的全貌。说是湖,其实也就是一个园中池塘,不过水看起来很深,水面还飘着些枯萎的荷叶,想来夏天时这里应该有一番美景。

我沿着岸边走了走,晨间水边泥土潮湿,上面有很多足迹,有新有旧,颇为杂乱,看上去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我不是追踪术的专家,但我有自己的办法。心神收敛,我开始感知空气中残留的杀气。我在池子周围漫无目的的走着,尽力抓住那空气中细微的痕迹。终于,我在靠近池边假山附近,感受到一丝杀气的残留,这里有人交过手。

我蹲下身子,细细检查地上的痕迹。这里果然有些足迹,来自两个不同的人,从足迹大小来看是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我集中精神,放空杂念,将自己代入足迹主人的身上,模拟发生的事情。

此时我的思维中一片漆黑,黑暗中,有两个人影,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后面的人脚踏重步,却稳而轻盈,显见修为不凡。而前面的人步下一轻一重,显然受了偷袭,立足不稳。但是被偷袭的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倒下,而是瞬间爆发杀气前蹿,意图逃离,地上的泥土也因足下杀气而被吹飞四溅。然而他没能逃脱死亡命运,在还没来及逃走时,就被强大的杀气打飞进湖中。

我回过神时,发现叶一尘正紧张的看着我,看来是我刚才的样子吓到他了。当我感知杀气时,自身杀气也会不断外放,保护近乎失神状态的我。这身随同我征战多年的肃杀之气,看来吓到了涉世未深的叶少庄主。

我站起身,说道:“走吧,这里已经没什么线索了,带我去看看尸体。”

尸体已经被放入义庄,义庄在山庄不远的一处湖心岛上,需要经过山庄后面的一处小型码头前往。

我随着叶一尘和他的侍卫们一起出发,途中我简单说了下自己的发现,叶一尘看我的眼神里是写满了惊叹。

坐着小渡船登上小岛时已经接近午时了,我们一行走进义庄。三月阴冷的空气衬得义庄灰暗的屋子更加阴冷,我拉紧领口,走了进去。

尸体单独停放在一个小屋内,我们进去时里面居然还有一个人在。那人抬起身转向我们时我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然是白公子。白公子看到我们时并不显得慌张,他上前对叶一尘施了个礼,叶一尘介绍道:“这位是白燹公子,我回庄时结交的好友。白公子可厉害了,对武林大小事都知道很多。这次事也是白公子发现事有蹊跷的,我就留他来帮忙了。”

白燹对我抱了抱拳,表示致意了。我回了下礼,这个白公子果然深藏不露,接近叶一尘绝不可能是巧合,目的应该就是这名剑大会了,只是不知道他是敌是友呢?身处这个情况不明的地方,我得分外小心了。

尸体停放在台子上,我大致看了下,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痕迹。初步检查,这名弟子死亡时间预计超过六个时辰,因为浸泡在水里的时间很长,尸身已经出现浮肿的情况。尸体腰间别着酒壶,身上散着些几不可查的酒气,看上去就是酒后失足坠湖溺亡。

这时候白燹上前了两步,伸手按在死者胸腔前,略一发劲,我能感觉到一股浑厚的杀气灌入尸身胸肺,激发肺部内的浊气顺死者喉部再到口腔,然后尸体的嘴被震的张开,吐出一口浊气。我顿时明白了,一个溺水而死的人肺部居然几乎没有积水,显然这名弟子在落水前就已经身亡了。

同时我还发现了件有意思的事,这名弟子身亡至今,身上的杀气竟没有完全散去,想见生前必然功力深厚,远胜寻常弟子。因为我对杀气的感知异常敏锐,才察觉了这处异样,只不知现场的诸位是否察觉呢?

我示意侍卫把尸体翻个身,根据湖边的线索,这名弟子是被人背后偷袭而死,那后背应该留有痕迹。然而,尸体后背上居然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痕迹来,我看了一眼叶一尘和白燹,白燹似乎心领神会,从腰间拔出一把金色的小剑,沿着尸体背后迅速一划,剑尖未碰到尸身,但尸体背部竟然被破开。

我能听到周围几名侍卫倒吸了一口气,这一手确实厉害,只靠剑芒就能锋利如斯,这位白公子的剑上造诣怕是已臻化境。白燹倒是很淡定的样子,把金剑往腰间一收,退后几步,立刻有侍卫上前检查尸体。

这名弟子体内的经脉都被震断了,更可怕的时他的骨骼内脏居然都没有受损,这手功夫,在当今武林也称得上一流高手了,至少我是做不到的。听闻了情况的叶一尘面色一白,显然没想到暗处之人有如此可怕的实力,白公子也是面色凝了凝。

我突然发现尸身腰间似有东西,便动手取下。那是一块银色铁牌,入手微寒,上面刻着“藏锋”二字。

“叶少庄主可知道这个?”我把腰牌递给叶一尘,他茫然的摇摇头。

我收起腰牌,看来这里的线索已经差不多了。

我们一行人走出义庄时,天色仍是灰蒙蒙一片,看来今天太阳是不会出来了。

叶一尘沉默的走在队伍中,似乎思考着什么,白燹却落在众人后面一些,走得不紧不慢。一行人沉默的走着,周围只有风吹动岸边柳树的沙沙声。

突然,白燹身影瞬动,闪身叶一尘身边,一扬手,空气中响起一声沉重的金铁交击声,此时侍卫们还未来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叶一尘也是一呆。而我并未呆在原地,白燹动的一瞬,我也暴射而出,黑伤出鞘,赤色剑锋仿佛斩破了空间,在空中划出一道赤色剑痕。瞬杀,我一出手就是全力,只见半空中一名黑衣人被拦腰而断,血花带着破碎的脏器飞溅而出,眼中还保持着偷袭时的神采,他一定想不到自己刚一跳出就死在了空中。我去势未止,剑锋划向突然现身的另一名黑衣人,他还保持着蹿出草丛的动作,武器刚刚举起,就身首分离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此时周围草丛才又蹿出两人,连同后知后觉拔出兵器的山庄侍卫,一时间都被震得一动未动。我执剑而立,黑伤斜指地面,剑尖上还有血迹滴落,昭示刚才发生的血腥一幕不是幻觉。我的脸上和衣服上都溅落了点点血迹,面对我的人一定会感受到发自灵魂的寒意。

从我踏上岛时就察觉到有人埋伏,共有七人,分布唯一的道路两侧。踏出义庄开始我就扩散感知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暗自警戒,所以在这些埋伏者刚一动时就被我发现。

我冷冷注视着眼前两人,他们黑衣蒙面,手里拿着长刀。我一招之间连杀两人一定让他们深深的忌惮,但那两人只是略一犹豫,突然身影一动,分左右向我袭来。他们太小看我了,我在他两人近身一瞬,鬼步一动,身影瞬间消失,接着其中一名袭击者握着刀的右手齐肘而断,顿时重创。而我此时正身处半空,右手正保持着挥剑后的姿势。

最后一人略一发力,竟是生生止住前冲的身体,挥刀直砍还身处半空的我。若是一般人,半空中无处借力,就算能及时反应招架也必落下风。然而我可不是一般人,在对方挥刀之前,我脚踏虚空,在空中再度施展鬼步,下一瞬,我已从那人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他胸前贯穿而出的黑伤剑锋。

我从那已经死亡的身体背后抽出黑伤,随手一甩,血溅落一地。这些人恐怕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吧,冥使黑伤的鬼步,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施展的,如鬼魅般难以捕捉的身影,取人性命于顷刻的赤色剑锋,才是我——黑伤魂。

我越过一众面露惧色的侍卫看向另一边,白燹正独自对上三名黑衣刀客。白燹手中拿的是他那柄黑色折扇,撩拨挑抹间,发出金铁交击之声,竟是一把铁扇。虽是以一对三,白燹出招却是从容潇洒,不慌不忙,显见尤有余地,而他对面三人却是左支右拙,败像尽现。

见我这边已经结束,白燹攻势突变,欺身而上,以扇代剑,收拢的折扇划出道道剑影,连封三人数大要穴。穴道一封,三名黑衣人顿时倒地,看来胜负已分了。

这时候当了好一会看客的侍从们才一拥而上绑住三人,而白燹则是悄悄退后了几步,仿佛刚才的一切与自己无关一样。叶一尘突然上前几步,猛地揭开一名黑衣人的蒙面,我看到他脸上露出些许疑惑,显然结果并不如他所想。

混乱平息,侍从们也忙碌起来,审问的审问,清扫地面血污的也慌忙去湖边打水。叶一尘坐在一旁,显得有些失神。刚才一切发生的太快,我顷刻杀人,白公子潇洒制敌,叶一尘这位没怎么经历过武林风雨的公子怕是还反应不过来吧。

只是,白燹确实让我惊讶了一下。从上岛发现埋伏,之后义庄见到他,我一度怀疑他和屋外的埋伏是一伙的,所以一直装作毫无所觉的样子。之后埋伏者暴起,白燹第一时间挡下攻击,暗中戒备的我才放手对付另外一边。我的武功讲究一击必杀,出手必重,难留活口,而这位白公子竟和我默契配合,我杀人他制敌,游刃有余,真正叫人看不透。

“冥使大人,在下有事请大人移步相商。”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叶一尘走来对我说道,他的语气没了之前少年状态,转而凝重。白燹陪在他边上,周围的侍从们也自觉远离开,给我们留出了空间。

叶一尘略一沉吟,说道:“在下必须向二位道歉,之前有些事,我并没如实相告。”

我其实早有察觉,只是这里毕竟是天剑山庄,我是外人,总有些事不好对我说的。此时叶一尘主动说出,才是真正有求于我了。

叶一尘说:“两位可知道,我的父亲是二庄主叶之行。但是,我只是一名庶出子,在这山庄中的地位,也不过比寻常弟子略好些。实际上,十六岁之前我都是居住在杭城城郊的别院,跟普通弟子一同修炼学习。大概五年前,姑姑第一次踏足别院,看中了在其中脱颖而出的我,将我接回本家,我才第一次踏上这个岛。在经过两年的训练之后,姑姑让我加入了藏锋。

所谓藏锋,其实就是我们天剑山庄的暗卫组织,负责山庄监察与防御,以及一些需要暗中完成的任务,是天剑山庄真正的力量。藏锋成员在选拔阶段都戴着面具,避免彼此相识,而挑选出的成员也会伪装成一般弟子或侍从,甚至下人,散布庄园各个位置。藏住锋芒,待出鞘之刻,便是藏锋。藏锋由姑姑为统领,而我,在两年前成为了当代的藏锋副统领。”

说着叶一尘身上气势一变,少年之气尽去,锋芒毕露,原来之前的少年姿态不过只是伪装。他接着说道:“年前大庄主突然出关,宣布名剑铸成,父亲很高兴,立刻开始筹措名剑大会,说是终于可以为天剑山庄正名了。姑姑却有些担忧,怕有心人借机破坏,遂命藏锋出动,由我带领一部分出庄,送出请帖同时留心来客异常,余下的加强山庄警戒。

事实上这名死去的藏锋曾联系过我。昨日我回到山庄,就觉得山庄人员调动异常,一部分藏锋偏离了原本防区。接近晚上时我看到了刻于联络点的藏锋暗记,就于昨夜戌时去了梧园,却没有等到汇报者。我虽然感觉有异,但昨晚是宴会,我不便打扰,就想第二天去禀报姑姑。结果今天早上就听说了有人溺亡梧园,但我赶到时尸体已被搬离,而梧园是我藏锋传递机密信息之处,寻常弟子根本不会来此。我赶往禀报姑姑后,就去找了白公子前来帮忙。”

白燹突然开口说道:“我的真实身份是朝廷御使,一直在追查一伙贼人信息,因为有迹象显示这伙贼人会前来此次名剑大会,我便找上了叶公子。”说着他拿出一块令牌,金色牌身上刻着一尾龙形,确实是朝廷御使令牌。

我回到客房时天色已经将暗了,分开前我和叶一尘白燹又分享了一些发现,之后叶一尘去向三庄主汇报情况,我和白燹也暂时告别。

喝着刚沏的茶水,我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梧园那名藏锋弟子应该死于子初左右,我遭遇神秘人也是差不多的时候,而且那人武功极高,有能力顷刻击毙一名天剑山庄暗卫,应该就是同一个人了。叶一尘出庄月余,失去对藏锋的掌控力,而且据叶一尘说就算身为统领的叶芷夏也不了解身边哪些弟子是藏锋,可以说叶一尘是唯一了解并能切实掌控藏锋的人。所以他一离开,立刻有人下手清理藏锋暗卫,或替换或调离,直至叶一尘回庄,怕是已经完成了要害区域的替代。死去的那名藏锋弟子被分配到不重要的马厮时,一定察觉到了调动的异常,他在不清楚该信任谁的时候选择了等待副统领归来再行汇报,只是不知道怎么泄露了消息,被幕后之人灭口。

既然叶一尘的归来可能影响到暗处的布局,那么他也不能留。义庄的埋伏显然是处心积虑的,七名好手突然袭击,成功概率很大,只是他们没算到随行的我和白燹。叶芷夏应该也察觉到了暗藏的危机,才会求助于我这个外人,也可见她这个统领已经失去了对全局的掌握,手中最强的牌已经逐渐被不明身份的对手暗中抹去。

但外部人员的到来是近几天的事,而叶一尘离岛时还没有外来力量介入,要悄无声息的消灭藏锋绝无可能,那么山庄之内,必有协同者,且清楚藏锋这个王牌的存在。

谁最有可能呢?

还有一个疑问,叶一尘说从去年开始,山庄的妇女儿童都陆陆续续迁至杭城中居住,如今天剑山庄之内,除去三位庄主,已无嫡系血脉居住,就像为将要开启的修罗场清出空间一般。

我翻出临行前做的一些调查,本是习惯之举,没想到真派上用处。

叶知秋,叶骁之子,天剑山庄大庄主。在武林中几乎没有名气,八年前开始闭关炼器,直至今日,连同我在内都没人见到他。他究竟在哪?

叶之行,天剑山庄二庄主,明面上掌握山庄大小事务的掌权人。但他其实是叶骁养子,本没有资格坐上庄主之位,叶知秋与他一同长大,感情深厚。叶骁失踪后,也是叶之行支撑起山庄事务,使百年之庄不至没落。这样的人,会是阴谋家吗?

叶芷夏,不问世事的三庄主,叶骁最小的女儿,内府总管。她在这山庄里,又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入夜,天漆黑如墨,我悄悄出了门,掠进深邃的夜色中。我是行动派,动脑子不如动手,与其坐着想不如自己去发现些什么。

我的心中一直隐隐有个忧虑,这次的事情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极为凶险的事物,也许与阴谋无关,也许与布局无关,也许要比真相恐怖得多。叶骁去过天岭,也许叶知秋也去过,虽然目前看来没有任何证据,但直觉中,我总隐隐感到“杀气改造”的存在,但愿只是我杞人忧天吧。

我决定先去见见叶一尘,也许白天他还有未说的话,另外,我其实也怀疑着他,毕竟他的身份存在太多便利了。

然而上天就是要不遂人愿,我刚到叶一尘所住别院附近,就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味。

我心中一惊,知道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及隐藏身影就蹿进院内。

叶一尘死了,就死在院落之中,手上还握着剑。他双眼圆睁,胸口处深深的陷了下去,显是被人以重手正面击杀,死不瞑目。他的周围还躺着几名侍卫,都已死去,看起来发生的这一切还未过去太久。

几乎就在我停步之时,一股强大的杀气突然自暗处暴冲而出,直逼我面门而来,这是夺命的一击。袭击者藏身院落暗处,因为杀戮刚过去不久,空气中杀气尚未消散,竟让我没能第一时间发现院内还有他人。

我已经来不及躲开了,杀招来的极快,不留生机,好在我入院时已经拔出黑伤在手,仓促间我尽量扭转身体后倾,用右侧身体朝向袭击者,同时挥剑斩向那人喉咙。这是以命换命之招,纵使我能斩下他的头颅,我也势必被这一击打碎半边身子,但我便是要赌他不敢跟我同归于尽。

果然,那人生生扭转掌力,拍向斩来的剑锋,浑厚的掌力竟将我连人带剑打得倒旋开去。机会来了,他露了怯,接下来就轮到我了。借着掌力我旋转身体,黑伤之上剑压层层加重,猛然挥向眼前之人。

那人显然没想到我变招如此快,仓促间向后急退。我得势不饶人,施展鬼步,黑伤在空中斩出道道赤色残影,包围住偷袭者。他的功力极高,每一次出掌都爆出破空声,凭空打退着我手中黑伤的连连攻势,但凭借鬼步下我难以捉摸的位置,以及我越来越快的剑速,我已经逐渐压制住对方。那人显然对我的身法很不适应,逐渐现出左支右拙之像,二十招内我定能拿下他。

果然,他在又一次拍开我的剑时,明显气息一滞,露出破绽。我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黑伤连环三斩,三道剑锋剑气割裂空气,如同时而至,三连杀!那人败势尽现,居然还能连续挡开两剑,但第三剑还是在他左胸侧斩出一道深深伤痕,胜负已分了。

突然,我肩头暴出血花,我受伤了。来不及细想,我向院墙边一跃,稳住身形,横剑胸前。

此时院中又多了两人,加上被我所伤的那个,三人封住了我的退路。

交战之时我已经感知到有新的杀气出现,无奈我脱身不了,只有力求先打倒一个,才有机会,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包围我的三人此时都没有动,我看了一眼,他们都黑衣蒙面,但体型各异。被我所伤那人个子很高,身形魁梧,此时正捂着流血的伤口。另外两人一瘦一高,一人持剑,另一人手中拿着一个小筒,恐怕就是伤我的人。

肩上的伤并不重,我活动了一下手臂,看来暗器无毒。眼前敌人有三,不知道是专门为我准备的陷阱,还是我大意踏入了他们的杀局。

已经不重要了,眼前唯有一战!

对手看来也非常谨慎,彼此调整着距离位置,准备给我致命一击,而我也缓缓移动步伐,背后冲向院子围墙,减少被前后夹击的可能。

空气静的出奇,唯有我们四人的杀意弥漫其中,我甚至感觉到炙热的杀气蒸腾了身上的汗水,决杀时刻已至。

就在我们四人身形将动一瞬,一道绚丽的金色剑幕就这么莫名的出现,横隔在了我与三名黑衣人之间,在青石砖铺满地面上刻出一道深深的剑痕。

白燹就这么站在一边,安静的仿佛没有人在那一样。他毫无征兆的出现,手中握着一口长剑,应该只是天剑山庄统一制式的兵器,但此刻握在白燹手中,竟散发出滔天的剑意。白燹本就木然的脸色此时看上去分外阴冷,一头长发披散,在寒风中飘动着,透着一丝灰白。

这莫名熟悉的场景让我一愣,是他,但是他怎么会在这?

“铁狂狷,崆峒派叛徒,一手崆峒大手印炉火纯青,以下犯上,欺师灭祖。得见者,杀,赏金一千两。”白燹开口说道,毫无感情的语气中夹着丝丝阴冷,面无表情的脸看向捂着伤口的巨汉。

“唐烟,唐门弟子,窃取唐门机密暴雨梨花针,打伤门徒十二人,逃入河内县后失踪。得见者,杀,赏金六百两。

王进,鬼门叛徒,现为武道丹阳子,但不思正道,勾结外敌密谋掌门之位。道貌岸然的王真人,首鼠两端的行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随着白燹的话,另外两人都浑身一颤,显然被说穿了身份。没想到王进也是黑衣人的一员,另两人也是江湖通缉的巨恶,什么人竟能使动他们?

见三人已生退意,白燹说道:“你们背后的人不过是利用你们的身份,以恶人行恶事,当你们没有价值时,仍会被当作垃圾抛弃,好好想想吧。”

“退!”一声喝中,三人疾跃出墙,遁如黑暗中。我收起黑伤,白燹没有追赶的意思,我也就不用着急了,既然他出现在这,一定已经有所安排了。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我不禁腹诽,这是哪位的不靠谱易容术呐。

让我意外的是,这时候院门又进来一个人,之前我居然没有察觉到。来的人是叶之行,在院落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色惨白,双眼微微失神,目光的方向,是倒在地上的叶一尘的尸身。

此时站在那的,不再是天剑山庄二庄主,而是一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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