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阳锋等的有些无聊,出了会客室,看到对面展览室门没锁,就踱步进去。展览室不大,四周的墙上挂满各种字幅,都是本县历届书法比赛或书法展的优秀作品,阳锋前世只有书法和足球两个爱好,见猎心喜,不由得驻足欣赏起来。
展厅正中有一副小篆条幅,用笔遒婉流畅,体势颀长,结字工整规范,具有遒劲凝重的风格,突然阳锋觉得在哪欣赏过类似的作品,却一时又想不起来。这时郭主席和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也进了展览室,郭主席互相做了介绍,原来是县文化局谭局长,“怎么样?有没有能上眼的作品?”谭局长笑着调侃阳锋,阳锋吓得摆手:“谭伯伯,您可别吓唬我,这里随便一幅作品都能当我的老师了,我这纯粹是业余爱好,离登堂入室还早着呢!”谭局长点点头:“谦虚对年轻人来讲是优秀的品质,但也不要妄自菲薄,你的字我也看了,以你的年龄来讲,已经非常了不起了。”郭主席和阳锋更熟悉些,试着考较他:“这么多优秀作品,你觉得哪一幅更印象深刻?”阳锋这次没有犹豫,指着那幅小篆条幅说:“这幅作品大气雄浑、古风凛然,似乎是穿越了历史的时空,将秦篆的古风呈现于观众眼前,而且个人风格极其强烈,让人赏心悦目的同时又倍受感染。可以说这幅作品拿到全国范围内参展也是独树一帜的精品!”
这番话下来谭局长和郭主席对阳锋的书法修养确信无疑,因为这幅字就是龙老唯一一次参加过的全国书法展的作品。
三个人都是书法爱好者,聊的很投机,谭局长执意要请阳锋上他办公室坐坐,阳锋有些受宠若惊,又不好拒绝,只能任由谭局长安排。不到半小时,两个蓄谋已久的老狐狸不断的套话,很快就把阳锋的家底翻个底掉。“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十来岁的哥哥养活着两个年幼的妹妹,说起来真是惭愧,我家那混小子成家了还在啃老。”谭局长看起来也是个性情中人,拍着胸脯对阳锋说:“小阳,只要你愿意认我这个叔叔,以后有过不去的事一定要告诉叔叔我!”
阳锋连声道谢,看时间也不短了,就准备告辞,这时看到窗台旁边的博古架上陈列着几件瓷器,再走进细看,还真是不错的老物件,“谭叔叔,您还喜欢收藏?那件梅瓶好像是光绪年间仿康熙的吧!”谭局长听了顿时震惊了,能看出光绪年间的瓷器还不算什么,但能准确说出仿康熙就需要有些眼力了:“天呐!你竟然懂这个?还有你不会的吗?”阳锋笑着解释说:“我不是收旧书嘛,曾经看过几本有关古代瓷器和收藏的书,不瞒您说,我还有两件青花罐,觉得应该是三清民窑,可是没把握准确断代。”旁边的郭主席猛然间想起什么事,凑到谭局长耳边低语了几句。谭局长的胖脸像绽开的菊花,喜悦之情再也掩饰不住了:“小阳啊,不瞒你说,古董这行叔叔也是个半吊子,但叔叔知道咱们县有位高人,尤其是瓷器鉴赏方面,是专家级别的,你下次不妨把东西带来,我给你安排,怎么样?”阳锋感觉谭局长和郭主席笑得很诡异,怎么感觉有点江湖骗子的味道?
在二楼阳台上看着阳锋和温校长离去,谭郭两位相视一笑:“这回这小子跑不了,我们的任务也算有交代了,哈哈哈。”
阳锋回到阳河镇就听到一个坏消息,苗主任中午特意过来告诉他,乔老师的老伴吕志国哮喘住院了,估计很长一段时间没法照顾小梦桐了。阳锋二话没说,赶紧拉着梦溪抱着小梦桐赶往矿职工医院。乔老师帮忙照顾家里快一年了,从没让两妹妹磕着碰着,真是当自家孙女在养。老两口就一个女儿还远嫁到沪市,每年见不了几次面。
到了危重病室,看见吕老爷子挂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乔老师陪在一旁垂泪,几个医生护士做完各种检查,出去谈论治疗方案。阳锋看着两个老人孤苦无助的神情,禁不住一阵莫名的伤感,把梦溪拉到身前:“梦溪,给爷爷奶奶跪下”,说着自己也抱着小梦桐跪在病床前:“爷爷,奶奶,以后我们三个就是你们的亲孙子,你们就是我们的亲人。”梦溪乖巧地喊了声“爷爷奶奶。”吕老爷子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响,身体微微颤抖着,紧闭的眼睛
老泪纵横,乔老师忍不住抱着梦溪大声痛哭起来。小梦桐也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感染到了,伸着小手要奶奶抱,一家人哭作一团…
居委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忙照顾小梦桐,阳锋索性向学校请了长假,在信誓旦旦表明期末一定考到前三名,吴老师才无奈签了字。
专职保姆对阳锋来说驾轻就熟了,小梦桐和梦溪的性格截然不同,梦溪活泼灵动,小梦桐则比较安静,吃饱喝足一个人能和布娃娃玩半天,时不时看看哥哥,呵呵傻笑一番,就又专心自己的游戏。阳锋乘机如饥似渴地埋首于自己积攒下的各种书籍,有关于收藏的、烹饪的、育婴的、书法的,甚至音乐方面的专业书籍也是他的研究对象,这是第一次他真正感受到了从书本汲取营养的快乐。
国庆节到了,连着星期六日能休息三天,阳锋打算去医院看看爷爷奶奶,再到县城给妹妹们买几件换季的衣服,和牛主任探讨一下梦溪的转学问题。温校长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文化局谭局长和书协的郭主席都把电话打我那了,让你带着东西去县城,具体什么东西也没跟我说。”阳锋这才想起上次的约定,安顿好妹妹们,把青花罐和散架的椅子包裹好装车,又顺道取了点钱,和温校长往县城赶。
一路上温校长谈笑风生,看来他很乐意有这种H县领导打交道的机会,比阳锋还上心。到了文化局没下车,跟在谭局长的专车后面,七拐八拐驶入一树木繁茂的小区。小区门口竟然有武警战士警卫,检查了两车证件又打了几个电话,才放两辆车进来。温校长有些紧张地看了看阳锋,阳锋也表示不知所以。
直到车停在一座二层小楼前面,有一位中山装打扮的年轻人把他们带到客厅,阳锋才明白这应该是一位高官的居所,那个穿中山装的肯定是安保人员!他不由得对这次拜访的目的产生怀疑了。
正在狐疑间,一位六十左右满头白发,皮肤却保养很好的学者模样女性从二楼走了下来,谭局长和郭主席都忙不迭地站起来:“蔡教授您好,打扰您休息了。”阳锋温校长也赶紧跟在后面问好,招呼众人坐下,蔡教授才饶有兴趣地对阳锋说:“你就是那个十岁养家的小阳锋吧!了不起!嗯,长的也精神,不错!”阳锋忽然有点被相亲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应答才合适。
好在,当阳锋把两个青花罐摆在桌上,蔡教授就变得专注起来,拿着放大镜细里里外外观察了好一会,不时还拿尺子量着尺寸。“小阳,听说你也对古董有些心得?先听听你的看法。”阳锋看了看谭郭二人,两个都示意他不必谦让。“蔡教授,我只看过几本介绍瓷器的专著,仅凭我的粗浅认知,这对罐子应该是清三代的民窑青花罐,再多我就无能为力了。”蔡教授点点头:“已经很不错了,民窑,青花,清三代都正确。”看大家听得很专注,才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清乾隆仿永宣人物故事青花罐,相当精致的乾隆民窑,而且应该不是一对,而且四只才对。”温校长忍不住问了句:“蔡教授,这民窑值钱吗?”话音未落自己都后悔问了这么俗的问题,太唐突了。
蔡教授笑了笑:“这类古瓷器最重要的还是文化价值,不好论价,其次是工艺价值,最后才是经济价值,像这样的精品民窑如果传承有序,数万或数十万都不算出奇,如果上拍,还有可能更高”。略微犹豫了一下,蔡教授才说:“按照图案所描绘的故事,应该还有两个罐子,如果能凑齐,也是一种美谈。”蔡教授边讲解边回答众人的问题,阳锋顿感受益良多,起身给蔡教授鞠了一躬。
当阳锋把那把散架的椅子拿出来时,蔡教授不动声色地引开话题,吩咐保姆上茶,这时谭郭二位顺势告辞,并给温校长打眼色,温校长也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说学校有事不打扰了。阳锋也只好起身,刚准备道谢离开,蔡教授摆手让阳锋坐下,阳锋有些迷糊,怎么单独把自己留下了,谭郭这两人什么意思?
送客回来看见阳锋坐立不安一脸懵逼,蔡教授笑着说:“怪他们没跟你说明白,你呀,另又任务。”任务?阳锋这下更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