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妈子来的气势汹汹,还没等我走远,我就听到她泼辣的河东狮吼,紧接就是一顿噼里啪啦,茶三儿刚才那股沉稳一下子炸了锅,他立在墙角,像是个偷看隔壁翠花洗澡被发现的遭老头子,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活了二十多年,在旧城也见过污老头被污婶追着打的场面,类似如此强势的教育,我还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你这个老不正经,好好的茶水摊子不营业,整天就整些妖魔鬼怪忽悠人!”
茶三儿吓得说话颤抖起来:“老婆......没......真没有......不......不信......你问这大兄弟?”茶三儿顺手指了指我,趁他老婆转身看我的间隙,不停给我打眼色,意思说大侠饶命,只要我能让他虎口脱险,今天我就是他亲爸爸。
看他一脸酸样,我连忙上前解围,“大婶,我就一路人,行程有些累了,在三哥这茶水摊子喝了两口茶,三哥没多话。”
茶三儿老婆连忙跟我道歉,客套话说了一堆,说他们家三儿年轻时就有这毛病,除了泡得一壶好茶水,坑蒙拐骗那样样精通,整天嘴里没句正经。茶三儿在他老婆背后不停对我伸大拇指,他媳妇一个转身,他立马又低下头去,装作一脸委屈的样子。
我起初以为这茶三儿OLD GAY有些本事,没想到还是个妻管严,在我面前班门弄斧装神秘,最后被老婆两个嘴巴子打的话都不敢说一句,看他立在墙角委屈巴巴,我想起了柜台张糊涂的样子,同时天涯沦落人,若是把他们两个凑在一起,那肯定是一场笑话。
我看了看花轿有些远了,人海中只能看到一个缩影,我连忙客套了几句,便顺着人流追了上去,走时回头看了一下茶三儿,他正将收拾好的桌椅重新安排好,在我与他相遇时的位置重新坐了下来,他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放在面前不停地嘘来嘘去,老奶妈子一个转身又回到了茶馆内,整个氛围又回到最初的安静。
我也懒得找他算账,见他一把年纪还出来营业也不容易,几十块钱算是资助老年协会了。
我一路小跑追了上去,天色这时更加暗淡了,在茶馆前与GAY老头浪费了一些时间,他说的话虽然没有多大用处,至少传达给我一个重要的线索性消息,苏家当倘若是某一场所或者地标性建筑,这封信很有可能就是苏家当中的某个人邮寄给我的,他引我至此不会让我简简单单地欣赏一个群体性宴会,更不会让我走累了在茶三儿的摊子前喝喝茶,看看金花轿。
顺着人流走了一段,我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整条街道的流向有些诡异,与我同行的人多了起来,往回走的人却寥寥无几了,更加奇怪的是,不少人手中提起了花红灯笼,绝大多数灯笼上印有“灵花”字样,少数人提的灯笼则是纯红色花灯,整个天际被照的红彤彤一片,这种奇异的现象让有意停下了脚步。
见街道的两侧卖灯的商贩,我走上前问道:“老板,这灯笼怎么卖。”
“市场价,五十。”
“老板,我见人手一把,怎么,青州还有挑灯笼的习俗?”我试探性问道。
老板听我这一问,连忙笑了起来:“外地人吧,谁不知道灵花宴会得提灯笼,传说提着“灵花”字样的灯笼,晚上九点钟,在树池里能看到自己的过去与将来,当然,这只是老人口中的故事,节日嘛,就图个喜庆。”
我在商贩摊子上买了盏灯笼,嘱咐他给我把红纸糊牢,选了一节略粗的传统牛脂蜡烛,一会功夫灯笼就递到了我的手中,他让我跟着人流方向走,就能到达树池,走时还嘱咐我走慢些,这红灯笼就是进入树池的门票。
人海已经是红茫茫一片,尽管灯笼的款式参差不齐,却唯独都是红色,顺着人流的方向,我加快了步伐,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八点三十左右,金花轿已经理我非常接近了,小长龙的锣鼓声在我耳边重新响了起来,游行的队伍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样子,在熙攘的人海中有节奏前行。
我松了一口气,脚上的步子慢了下来,刚想回头观摩下来时的人潮,突然发现人流停了下来,向一条极其狭窄的胡同拐去,由于胡同的直径只有两米左右,每次仅容纳几十人同时进入,人流前行的速度也因此放慢了许多。
金花轿被茶三儿说的二十七个人高高举过胡同两侧的矮墙,小心翼翼的飘了过去,我紧跟其后,这条巷子虽说窄了些,走起来还是有些距离,我估计应该有三四百米的脚程,我顺着人流继续前行,快出胡同口时,一阵剧烈的强光向我照射过来,我有些睁不开眼,我半眯着眼,隐隐约约走近光影。
还没等我睁开眼睛,一阵轰鸣的起哄在我前方响了起来,听上去像是千军万马在驰骋,气势十足,我勉强睁开眼睛,头顶几处楼角布满了强光灯,所有的光束全都照到我面前这片区域,我没有想到我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条胡同的背后居然是一个这样的场地。
由阶梯围城的硕大凹坑上挤满了人,看上去类似古罗马帝国的斗兽场,这里应该就是灯笼老板口中的树池了,它有些深度,最吸引我的还是它的占地面积,我虽然不能够准确的形容它的宏伟,但我知道这绝对是我目前为止见过最大的观众看台,类似这样的场所,绝不会是几十个人几百个人几年就能建造起来的。
我在看台的一侧坐了下来,人潮传来的嘶吼声震耳欲聋,即使看台的位置已经被一个个人头占满,可进场的观众似乎没有一丁点削减,仍在不间断的涌入。金花轿在看台底层的区域停了下来,放在一棵已经枯槁的老树旁,整条小长龙在人声鼎沸里逐渐被拆散了,那几个穿管服的衙役也在我脚下几层的看台下找了位置坐了下来。
这时,看台底层中间的空白场地上传来一声钟响,我才发现那棵苍老的大树旁立着一口金钟,几个和尚正在合力撞击,发出一阵阵钟鸣。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所有的人开始默不作声,井然有序起来,楼角的墙灯一下子灭了,整个“斗兽场”被一个个红灯笼映得放光,一股和谐的安逸瞬间笼罩了整个人流。
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