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娘没懂,阮北没懂,墙角耷拉着脑袋的蛇没懂,一声不吭的白白和珠披没懂。
白泽什么的都知道,但是话从来不说明白,非得等事情发生过,他的黄钟大吕才能让人醍醐灌顶,然而往往为时已晚于事无补。
也不知道这些屁话有什么鬼用。白泽的真相之言可能是过去,可能是将来,听进去的人得先分辨是因还是果,而后以此为依据筹措将来。可是你怎知自己的筹措不会是推动既成结局的助力呢?过去不会改变,未来不可扭转,否则凭什么叫它真相之言呢?认真布局仔细谋划,到头来未来并无区别,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算是憋屈死人了。
白泽的玉蹄还未落地,一团莹光便从戏服脐下三分处升起。阮北这才注意到,此处镶嵌的不是螺钿,而是一小块灰暗的水滴形的宝石,材质仿佛是犀角或是鳞片一般,此时却比莹光映照下的金银丝线还要夺目。即使见识过无数的宝物,阮北也对此物毫无头绪,想来是什么奇珍异宝。
莹光甫出,阮北便觉得身上轻快,试着解扣子,欸嘿,戏服脱下来了。
虞娘提剑上前,脸上恨不得画满算盘珠子一样热爱算账:还给件衣服脸面不成!
“虞……姐姐,珠披不是坏妖精,它只是有苦衷……”
“膈应你们这种圣母病,妖精有什么苦衷要这么坑人啊?”虞娘的大剑映着满室莹光亮的惊人,仿佛是一束摘自九天之上句芒眸中的精光,叫人心寒。
白泽只深深看了这位杀神一眼,便从容优雅地仿佛被无形中的一阵风吹散般的消失了。
虞娘剑起剑落,浮动在空中的戏服便被劈裂开来,珠玉撒了一地,如同满室无形之人纷纷扬起的掌声。
突然,虞娘感觉不对劲,有什么不对——铜钱怎么还是青色的?白泽虽然出现的时机刚好,但究竟是不是师父招来的?
不仅如此,剑尖触感也不对。这几年遇到的怪事不少,因而妖精也杀过几只。虽说大多是由鸟兽成精的恶妖,兵刃入肉的手感同刺进一件衣服自然是天差地别,但是斩灵和撕衣服是不同的,灵物的逝去,即使是凡人的兵器也会感到敬畏和遗憾。因为手底亡魂无数,因为长剑如同四肢,虞娘感受得到。
阮北也感受到了。她没有经历过斩杀灵物,也没有同别人的兵器有什么心灵感应,但是她的丹田剧痛,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满地的珠玉之中,少了一块水滴形宝石。
太疼了,像被一把梳齿尖锐的钢梳一层一层刮下内脏上的肉,连劙带拽,半剜半搅。是在肚子里做饺子馅吗!
阮北脸色白得像纸,浑身由于应对痛楚而不可控制地蜷曲抽搐。虞娘见状不妙,咬咬牙,卸下阮北下巴,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将里头的浆液给阮北灌下,可是阮北抽搐得太厉害了,一瓶倒进去半瓶颠出来。虞娘深知白龙髓精贵,只此一瓶,若是药量不够哪里也没处找去,忙用手兜住捂回阮北嘴里。阮北虽然被卸了下巴,可是一对小虎牙锋利得很,居然刮破了虞娘的掌缘,让虞将军挂了个小彩,可谓此生肉搏经历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