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得不错,方靖宇确实在我手上,只是你现在不能见她。”
阮北一脸不可置信:“我连见自己的母亲的权利都没有吗?”
何晏君摇头:“她现在不仅仅是你的母亲。”说完手上结了印伽,唤出水镜。水镜是修仙之人常用于互通影像的法器,没想到何晏君一个修灵之人,也能用仙术。
镜中是一间流光溢彩的净室,净室中央悬着一柄长剑,剑尖下正飘浮着一条人。这个量词没有用错,就是条。因为镜中之人四肢躯干尚在,可是身材非人般细长,肩膀胯骨已经融进身体里,遍身水晶般的鳞片,额生双角,除了一张清丽的脸庞尚有几分人形,分明同画册中的白龙一样。
“这是……母亲?”
何晏君挥散水镜,一直坐到明月东升,阴冷潮湿的寒气从江面渗进人骨子里。“还想听我说吗?”
“说。”
何晏君见阮北面沉似水,在亲缘一事上阮北是有发脾气的理由的。“方家潜龙之脉前所未有,前两位皆是位列仙班,仙凡相隔。唯有你的母亲,留有遗体在世间。当潜龙之脉的人类部分死去时,龙脉便会侵占整个身体。如今它是一条完完整整的龙。龙体聚灵,所在之处,山川树木皆俯首献祭,只有日月之力、龙族之威方可镇之,所以只能以星辰剑悬顶,置于霸下灵体之内。”
听罢阮北面色未有不悦,从前何晏君只觉得阮北心思敏锐,如今却觉得看不透这不过十三岁的小姑娘。今日骤见亡母遗体,阮北不见一丝慌乱悲切,这并不像一个正常的人类的情绪。
阮北轻轻咀嚼着何晏君提到的字眼:“镇压?星辰剑和霸下可以镇压龙族?凡世俗物也能镇压神明吗?”
“若是离开三界外的神明,无迹可寻自然无法可制,但是以龙族之身现世的神明是有缺点的。龙族之间以血脉论阶级,强者威压弱者。星辰剑又是你的祖父的配剑,自是余威摄人。二者相辅相成,才能勉强镇住龙族。”
“若她是龙,霸下区区混血龙族怎么可能压制得住她?”
“毕竟体内一半元灵灭亡,血脉虽纯正,生机却不强。所以只有贮藏在霸下体内,方靖宇的尸身才不会汲取众生灵力。”
阮北点头:“所以您不愿意让人靠近亡母遗体,是避免他人灵力枯竭,损伤身体?”
何晏君见她态度转圜,正是修缮关系的好机会,但她没有打感情牌,也没有拔高自己的情操,而是选择实话实说:“封印时并不曾有此考虑,不过是在龙族手下保条命罢了——十三年前,我本就因为茯苓之故身受重伤,从乌云骑手中夺回你母亲的尸身后,险些遭到反噬,力竭而亡,龙族尸身即稀有又致命,无奈之下只得行此举。”霸下也因为如此,十三年被禁锢在龟斋之下,不得自由。
突然,阮北眼中亮起两小簇光:“既然母亲元灵并未全灭,如果聚集元灵碎片……”
何晏君打断她:“人死不能复生,何况她的身体已经变成这般模样。如果强行聚灵,打入体内,即使方靖宇复生,她又如何面对自己如今的模样?”何晏君这话说得太直白,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说出这番冷酷的话来。也许妖精天生地养,不知亲缘为何物吧。
阮北垂下眼帘,半晌不发一言,寒冬的夜风将她吹得冷透了,可是她仿佛没有知觉一般。许久,她的喉咙发出声来,并不暴烈,也无激愤,只是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你为何留着母亲遗体?只是为了了解潜龙之脉?用完了之后呢?毁掉吗?做成罗盘、衣服还是别的什么法器?”
何晏君看出了她眼里的失望,阮北是何晏君唯一一个不能接受她对自己失望的人,何晏君需要阮北对自己绝对的信任和崇拜,否则事情会很难办。她突然很慌张,白龙告诉她,越慌张的时候就越要冷静,情绪是绝对可控却又足以造成失败的因素。她现在该怎么办?
对了,从阮北不曾获得的信息切入。
“白白有没有和你说起过方家定魂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