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6608100000059

第59章

夜里10点多,空气闷得发紧,潮湿的水汽凝结在城市的半空,隆隆的风声在耳边不住回响。卡那兹北市区,一辆装满人的大客车停在空空如也的大道上,车门缓缓打开,口哨声,聊天议论声,喝醉酒的叫骂声混合着烟味、酒味、呕吐物的酸臭味、花生瓜子凤爪猪蹄等各种零食味,一齐从敞开的车门中涌了出来。慢慢地开始有人骂骂咧咧从车里下来,高声喊出的话要么是“看我把那帮汉人打几个窟窿眼!”要么是“一会儿哥几个都跟我上!”再不就是“小安哥够义气,够朋友,以后大哥让我打哪儿我打哪儿,让我削谁我削谁!”

陆续下来的有二三十个人,大多光着膀子,满头油乎乎的大汗,身上纹着各种图案的纹身,有几个已经喝得醉醺醺走不动道了,在别人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着,一站住立马头一低嘴一张,呕吐起来。

平田正义是最早下车的那一批,说不定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这帮人的小安哥,大河安明也跟着他一块儿下车,一边走还一边搂住平田的脖子,说话的语气很是亲切:“平田呀,今天晚上我见你没怎么吃东西,没胃口?”

晚宴在黑田组名下的一家饭店举行,吃烧烤,羊肉串管够,啤酒香烟管够,最令平田吃惊的是,宴会举办到中期,黑田老大挨桌敬酒后,一帮老大的亲信开始在每人手里发一片红色的小药片,药片上还印着“R”,“WY”,“66”等字样,在黑田的带领下,众人一起吃了药片,然后宴会的气氛明显活跃了不止一个档次。平田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一种叫“麻果”的毒品,吃完后可以阻断人的痛觉,使人觉得自己战无不胜,从而更有攻击性。用药品控制小弟是黑社会的常用手段,但现在这样一下子招待二百来人,可见黑田组真是下了血本。吃完饭,送他们来的车上还有各种小零食和啤酒茶水,不知情的人准会以为这是组团来旅游的。

平田在晚宴上就喝了两杯酒,还是在黑田幸之助跑过来一一敬酒的时候迫不得已才喝了。除此之外,他一口东西都没吃,一口水都没喝,那粒毒品更是小心保存着。本来他以为自己在宴会上不那么醒目,没想到其实早被大河安明看在眼里了。

“小安哥,实不相瞒,这是前辈告诉我的经验。”思前想后,平田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在这种小事上,没有说谎的必要,“打架前不能吃饭,更不能吃太饱。饱腹感会让人丧失灵敏,酒精会影响人的判断,而且胃里有大多东西的话,一旦伤到内脏,引起急腹症,那就可能全身感染,本来能救回来的人也没了。”

说得大河安明咄咄称奇,追问道:“我听说你以前就是道上的?”

“神奥的,那时候年轻,入的都是没名气的小帮派。”

“原来是神奥人,那你加入黑田组是为什么?”

平田心想终于有人问这个问题了,由于是通过以前的熟人加入黑田组,平田没有办法伪造身份,所以费尽心思编造出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还精心准备了证据,就等着别人来问,可没成想,也不知是不是大战的准备把黑田组众人搞得焦头烂额,对于这个业余训练师,居然一个提出质疑的都没有,真是让平田哭笑不得。

“唉,原来的帮派没了,这不是帮会认证吗?帮派就并到神奥兄弟会里了,帮主当上个小领导,转头就不管我们了。操他妈!当年话说得可好了,翻脸就不认人,什么东西呀!”

“出了这么晦气的事,神奥我是不想再待了,我先在城都呆了几年,也就是打打工,做点儿小生意,混不出来什么名堂。后来听说有个老同学在丰缘混得不错,千里迢迢跑来投奔他,结果呢?呵,人家只把你当累赘,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好在咱还算有一技之长,起码打架是不怂的,在丰缘给人干干保镖开开车,也能做下去。小安哥,我可跟你说,这给人开车也是门学问啊!”

这倒勾起了大河安明的兴趣:“开车还有学问?”

“那可不!你给大老板开车的时候,表现好点,跟他混熟点,聊天聊起来了,他没准能把生意经都告诉你。哪支股票能赚钱,哪支股得赶快出手,跟着那帮大老板走,准没错!”

“这么说,你这个业余训练师也是这么来的?”

终于到关键问题了,平田都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他被这闷热的空气憋出来满身大汗,那张胖脸上挤出来一副憨笑,点头道:“是啊,靠股票赚点钱,才能养得起宝可梦,不然那么大的花销,谁受得了啊?”

大河缓缓点头,低声称是:“你不贪,你比那些炒股的强多了。”

“唉,强什么呀!”平田转眼间便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似要找人诉苦一般,“我跟你讲,这接连几次的生意都不顺,可给我逼得没招了。前几回就不谈了,就说上两个月,我接个活儿,给一个小老板当司机,原本以为是个挺轻松的活儿,你猜怎么着?那小老板是个暴发户,不知从哪来了一笔横财,其实他本来就是农村的穷光蛋。这不,上个月让我陪他回村里,还说什么‘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屁嘞!他一回村,马上就出事了,当天晚上那村里出了命案,凶手偷了他的车跑了,后来那车找是找着了,但警察说是作案工具,不给还。结果那孙子就赖到我头上了,当时给我气的呀,直接就把他揍了。揍了雇主,保镖这一行我也干不下去了,想来想去,还扯什么淡呀?我就混道上,多好,多自在,给人打工就赚那仨瓜俩枣的,还得受那鸟气,图什么?小安哥,你说是不?”

“就是这个理儿!”大河安明两手一拍,吓了平田一跳,看起来他比自己都激动,“出来混,咱在乎什么?不就是想自由自在的,不受人欺负吗?要是总遭别人的气,咱还混个什么劲?”

这话听得平田就有些懵,感觉这位小安哥说的话应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他略微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小安哥,你是不是心里也有不痛快?”

大河安明摇头轻笑,长叹一口气,拍了拍平田的肩膀,说:“人活一世,就是要逍遥快活,平田,我很看好你,今晚好好表现,别让我失望!”

这句话的重音放在了“我”上,这叫平田感觉有些奇怪。一般来说,应该按照“组里、大哥、我”这种顺序说,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大河安明作为中坚的干部,理应心知肚明——他在晚宴动员时也没出什么纰漏,何况就算是口误,也不可能把重点放在这个“我”上,还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你自己体会”的表情吧?单单这个表情就足以令人浮想联翩了。

“集合,集合!快,集合了!”

沙尘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扬起,大风吹在树叶上,发出哗哗的声响,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任何星星,天空密布着积卷的乌云,在城市的灯光下映出一片幽暗的红色,这红色好像那种凝固了许久的血块,了无生气,带着几分不幸的色彩,仿佛在预示着血色的未来。

快下雨了,在这种天气里打仗,不是个好兆头。

平田正义又抹了一把额头上油乎乎的汗珠,抬眼扫了一圈他即将并肩作战的队友们。平田实在不忍心用“战友”这么高尚的词,只有战士之间才能称得上战友,而他面前的都是些什么货色?光着膀子的,叼着香烟的,穿着大裤衩大拖鞋的,手里的枪像啤酒瓶一样倒拎着,或是开玩笑地跟同伴互相比划——幸亏还没发子弹,不然就凭这架势,三分之一的人已经先挂掉了。

平田站在最后一排,正常来说,他是新成员,理应站在前几排,但他有训练师身份,又练过枪,所以大河安明有意把他留在最后一排,和那些老组员编在一起。像老金鱼就站在最前面那排,混在一众嘻嘻哈哈膘肥体壮的大汉中间,显得很是矮小,今天晚上他喝了不少酒,还跟着傻乎乎的吸食了毒品,现在满脸通红,活像一条红烧金鱼,尤其是见他和身边人吹牛的时候,那对水泡眼滴流乱转的样子,格外惹人发笑。

这呆子已经被毒品控制,兴奋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也罢,那就只能祝他好运了。

就在平田心中惋惜着为他这位只认识几天的朋友祈祷时,却见大河安明一步跨上道边的花坛,站定了,清了清嗓子,大喊着:“各位兄弟们,我们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要到了!”

隆隆的雷声在远方的天空响起,猎猎的狂风低吼着卷起一地沙尘,带来潮湿咸腥的气味,树木的枝叶在空中乱舞,雨滴砸到人们的脸上,在大河安明激昂的动员中,一幅用色深沉的水墨画渐渐铺开,展现在人们眼前。

“兄弟们,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咱们这些人,是为了什么混黑道的?是为了什么干这卖命的行当?”

“义气!”就像是安排好了一样,人群里马上就有人高喊着回答。

“对,义气,咱就是为了这个义字,咱看重兄弟情义,咱在乎朋友义气。那帮外人以为咱就会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但其实,咱为了这些吗?不!咱为的是江湖义气,是快意恩仇。谁对咱好,咱得加倍还回去,可谁要是敢欺负咱,咱手上的家伙也不是吃干饭的!”

当下就有人叫好,喊了一声“为黑田组赴汤蹈火!”在一众老组员的带领下,人群里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和口号声,一个个马上就要去赴汤蹈火似的。大河安明等这波热情的浪潮彻底过去了,深深吸一口气,说:“兄弟们,我再问个问题,咱们的敌人是谁?咱今天要干谁?”

“阳炎帮!”又是刚才那个人,平田都觉得这种动员实在有些蠢了。

谁知大河安明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长长地叹气,说:“是啊,阳炎帮,今天要干的就是阳炎帮那帮孙子。可是,各位兄弟,你们不奇怪吗?”

这句话让平田愣了半天,人群中一时哗然,就听大河安明再提高两度音量,硬生生压下了人群中渐渐升起的议论:“那帮龟儿子年初才让我们打败一通,已经伤筋动骨,怎么还敢来挑衅?他们哪来的钱买武器?他们哪儿招的人敢跟我们对抗?”

“咱们组里,有内鬼呀!”

此时平田已经冒了一身冷汗,他自诩聪明绝顶,又怎么会听不懂大河安明的意思?他突然意识到,这帮人所处的这个位置,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前来汇合!

远处几条街外,惊雷般的响起了砰砰的枪声,黑田组对阳炎帮总部的进攻已经开始了,而他们居然还没有到达战场!平田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听着众人间不可置信的喧哗和对叛徒愤慨的咒骂,豆大的汗珠已经从额头上滑出,混在越来越密的雨点里,让他渐渐地看不清东西,也喘不过气了。

“兄弟们,我大河安明15岁就加入了黑田组,黑田组就像我的家一样,黑田组长待我几如父亲。如今组里出叛徒,咱们能忍吗?能忍吗?”

“不行!不能忍!杀了他们!杀叛徒!”

出乎平田意料地,这次尖叫着挥舞起拳头的,不再是刚刚那位,而是最前排的老金鱼,平田想起来了,从前老金鱼的工钱就常常被包工头拖欠,尤其是这次的包工头还是他的老乡,所以他大概最痛恨叛徒。此时在老金鱼的带动下,毒品的作用一时间发挥到了极致,众人群魔乱舞般高高举起枪和拳头,疯狂的气氛连大河安明都吓得不知所措。

“小安哥,你就说吧,谁是叛徒,我灭了他!”

大河安明看着两眼血红的老金鱼,哈哈大笑起来,他大喊着:“好,好!黑田组找你真是找对了,我们要的就是这样重义气的兄弟,一会儿好好表现,英勇杀敌,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兄弟们,下面我要说的,是组里的绝密情报,不是我不信任各位兄弟,实在是形势所迫,只能等到这时候,在这种情况下公布。”

他说这话时,几个亲信在队伍中发着什么,等发到了平田手里,他才知道,不是弹匣,而是一条白色棉布条。等所有布条都发完了,由大河安明带领着,所有人把那白布条缠在头上,系好,气氛一时间肃杀起来。

这根窄窄的布条在和族中称为钵卷,系在头上以示奋发拼搏,决心不可动摇之意。见众人皆已用钵卷缠头,大河安明在花坛上站直了,声音郑重而严肃,他说着:“对组里的叛徒来说,今晚就是作乱的大好时机,他们肯定不会轻易加入战斗,而是等我们跟阳炎帮交火时,才来坐收渔利。好在,经过组长的调查,我们已经能确定叛徒的名单。刚刚发下的钵卷就是标志,我们的盟友们,要么以钵卷缠头,要么以红巾缠头,凡是头上没有缠东西的,就都是我们的敌人。诸位,今日行动,就是清理门户,肃清内鬼之时,组长和黑田组全体,都对大家抱有极大的期待,今晚,就是我等建功立业的时刻!”

闪电划过幽邃的夜空,照亮了那一张张暴戾的面孔,惊雷在耳边炸响,暴雨如同子弹一样敲打在每个人头上,这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夜晚,无数人的命运将在这一夜被改写,被扭转,被决定。

平田正义知道,他也不可能例外。

同类推荐
热门推荐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长剑江湖行

    长剑江湖行

    从软弱到坚强都是一个成长的过程坚持着走下去却是一个痛苦的经历我们的主角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开始了江湖路
  • 英国土地法悖论研究(法学理念·实践·创新丛书)

    英国土地法悖论研究(法学理念·实践·创新丛书)

    英国土地法悖论是英国土地法发展变迁过程中的特殊现象。这一现象主要出现在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后的17—19世纪,并对英国社会经济的迅猛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本书力图通过对英国土地法悖论现象本身、悖论形成的原因以及悖论发展走向的解读,来拓展对英国传统土地法特质的认识,并探寻社会现代化进程中土地法变革的规律,以对中国当前的土地法建设提供一些有益的参考。
  • 春山不见

    春山不见

    相府三小姐&皇族七皇子,一个毒舌、灵动的小姑娘,一个傲娇腹黑又沙雕的翩翩公子,你想要的甜蜜&虐恋二重暴击故事,就在这里???
  • 眼睛说喜欢你

    眼睛说喜欢你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还没来得及说,自己的眼睛就出卖了自己。关于高三那场暗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那么明显……
  • 我有亿万幸运点

    我有亿万幸运点

    我陈虎一生,从来只有成功。可能成功对于我来说不存在,只要有可能,必定会成功。不要和我比运气,我懒得和你比。
  • 异界川菜馆

    异界川菜馆

    我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杀鱼、杀鸡、杀萝卜……“客官,这是我们新推出菜品,小尖椒藤椒可乐泡面,给你超级加倍快乐,请品尝。”“客人食用小尖椒藤椒可乐泡面热泪盈眶,获得超级加倍快乐,食气+10000。”
  • 鸢飞唳天:绝色世子妃

    鸢飞唳天:绝色世子妃

    身世成谜的云家“假小姐”。一朝梦醒,再睁眼却成了二十一世纪的睿智女总裁。掌恶奴,斗小姐,与家主大人博弈。伏雪狼,斗皇子,助为之效命的云策成为九五之尊。她逐渐绽放光彩,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做出了一翻属于她的成绩。可是,这突然冒出来的南宫瑾离是怎么回事?从此以后,我们高贵冷艳的云栈就开始了她英勇无敌的宠夫日常。这是一个前半部分后半部分有点虐,中间部分有点甜的宠文故事。欢迎大家积极入坑哦!
  • 千山寒江雪

    千山寒江雪

    他是小重山的小山主,丰神俊朗,风趣幽默,又天资卓绝,惊才绝艳,七岁拜入小重山门下,尽得上一任山主真传。只是这位小山主平日除了喂鹰隼,便是洒扫庭除,劈柴做饭,励志做一位伺候好师父的绝世好徒弟,除了特别招女弟子喜欢也没有别的毛病了,直到......“岳寒江!你的红烧肉都不正宗!”“岳寒江!你这地也没扫干净吖!”“岳寒江!你的柴劈的都不对称!”岳寒江对此表示:......我就不该手欠救一个祖宗上来!搞得我现在都是毛病!
  • 弄爱

    弄爱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千奇百怪的爱情。到底,她的爱,情归何处?她只想,要一份简单的爱情,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的爱情,为什么,这么个简单的要求却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