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
秋天,饭店里,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端起杯子伴随着一句“scum”,将果汁泼在了对面男人的脸上……
冬天,咖啡厅里,一个黑发碧眼的美女端起杯子伴随着一句“scum”,将咖啡倒在了对面男人的脸上……
夏天,酒吧里,一个窈窕的美女端起杯子伴随着一句“人渣”,就将酒洒在了对面男人的脸上……
男人满脸的无所谓,随手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呦!哈哈,渣男,你又被泼了!”一个高个子男子看着眼前有点狼狈的人,忍不住调侃。
“所以,我最喜欢那种只泼水的女人。”男人挤了挤眼。
“这是多少个了?”
“56吧好像。”男人得意极了。
“卧槽!你还真数啊!变态!你这是要凑齐56个国家吗?”
男人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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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春。
夜风吹过,耳边依然响着飞机的轰隆声,周世君打开手机,上面赫然显示着PM 11:11,他皱了皱眉,习惯性的滑了两下,“叮”,微信跳出一个消息:〖宝贝,我们已经到T2出站口了哦!〗
周世君盯着微信,又打开信息,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好一会,他才自嘲的苦笑了一下,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是五年以来他第一次回国,换了手机号,新注册了微信,以前的同学也都是自己主动放弃联系,现在又是在期待什么呢?
“君君!”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周世君收回思绪,不远处一个漂亮窈窕的女人正激动的向他挥着手,她旁边还站着一个跟自己长得极像的男人。
“妈”,周世君冲着女人喊了一声,走近后才降低音调朝着男人喊了一声:“爸。”
男人“嗯”了一声,看着儿子,满意的点点头。
“我儿子好帅。”女人说着就踮起脚在周世君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好像把所有的思念和宠爱都倾注在了这个亲吻上。
“妈~”周世君有点无奈的喊了一声,看着女人的大红唇,又急忙擦了擦脸。
三人坐在车上,窗外的风景飞快的倒退。
“坐了那么长时间,你一定很累吧?饿了么?”女人关心的问着。
“不累,不饿。”
“怎么突然想回来了?你想在家待多久?那边什么时候正式上班?”
周世君还没来得及回答,爸爸先受不了了:“你安静一会吧,儿子都累了。”
“我就随口问几句……”
妈妈继续聒噪着,周世君心里却空空荡荡的。
越来越接近市中心,车速稍微慢了下来,道路两边的霓虹越发闪烁。海市是国际大都市,虽已深夜,路上依然车水马龙。突然一股莫名的孤独感袭上心头,周世君不由得握紧了妈妈的手。
“哗啦啦……”喷头的水细密的喷洒下来,修长的手指懒懒得在颀长的身体上搓揉着,他身材高大,宽肩窄腰,完美的腹肌,诱人的人鱼线……
只是左下胸部一条虫子一样的手术伤疤与这完美的身躯格格不入,在他的手指轻轻的划过时,像触电一样缩了一下。几秒钟后,手指又小心翼翼地探了过来,它在自己的身上已经寄居六年了,此刻却是更疼了。
他曾有去手术去疤的想法,可是到了医院又放弃了。这不仅是块疤,是段回忆,也是自己曾经爱过的痕迹,想到它可能永远的离开自己,他竟有点不舍,想来痛也是可以慢慢适应的。
随意的抽了一条浴巾裹在下半身上,在镜子前心不在焉的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突然他将左侧脖子靠近镜子仔细的观察,那个齿痕又浅了,他用手依恋的摸了摸,心下却希望它不要消失。
那个人是故意的吧?在别人身上留下的痕迹后她却无情的走了。
慢慢的,一张可爱美丽而又日见模糊的笑脸出现在他脑海里,随后又出现了跟她手牵手的另一个男人。周世君骤然握紧了手里的毛巾,力气大到毛巾变了形,手也不住的微微颤抖。突然,他痴笑了一声,眼睛却红了……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两分钟后换好衣服就出去了。夜店里,多年未见的朋友喝到大半夜才兴尽而归,第二天又睡到下午才懒懒的起床。
在国内待了几天,又拜访了几位老人家后,周世君提出要回英国。
“别嘛,再陪陪妈妈,反正你是提前结束答辩回来时间多的是,好不好?”
周世君看了一眼一把年纪还在撒娇卖萌的母亲,无奈地笑了一下,“遵命,方女士!”
“mua~”
周世君再次嫌弃的摸了摸脸。
晚上,在方女士的极力推荐下,一家三口驱车前往一家的川菜馆,路上,方女士不停的指着两边的建筑给儿子介绍着,“这是一家新兴的金融公司”,“这边的拳击馆不错”,“那边有一家我很喜欢的服装品牌”,“这是……”
“复大!”周世君突然接了一句。
“对,这是你曾经最想进的学校,我以为你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他曾在网上无数次的看过复大的地址,复大的校园分布图,复大的食堂,复大的宿舍,甚至复大的小卖部,开水房的位置他都一清二楚。这不是因为他很喜欢复大,而是复大里有自己曾经喜欢的她。
“一会吃完饭进去走走,怎么样?”方女士提议。
“不,不了,我有约。”周世君喃喃的说。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他的思绪早已经飘远了。饭后,他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就独自一人来到了复大门口。
最终还是没忍住,来了。
她还在上学吗?还是毕业工作了?会不会偶遇她?如果偶遇了要怎样反应?
这时另一个声音又告诉他,她很幸福的跟那个人在一起了。这声音像根软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尖上,却怎么不知如何拔掉。
内心五味陈杂……
教学楼,食堂,宿舍楼,医疗室……慢慢的走过那些她曾经走过的路。
不知不觉中,他就来到了校园的另一个出口,这时他如大梦初醒。果然那些浪漫的偶遇都是在电视剧里才有的,现实只有离别和回忆。
“你一会要去打球么?”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周世君忙去寻找声音的来源,一个面容姣好,穿着白色连衣裙配红色外套的女生进入他的视线,是艾米!她身边的那个人是……魏林叮?
“嗯,好几天没有锻炼了。”
“那我也去。”艾米挽着魏林叮胳膊撒娇。
“好~”魏林叮看着艾米柔声说。
这个姓魏的怎么会跟艾米……?他这是劈腿了?想到这里,周世君怒火中烧,脸色阴郁的走过去。
“魏林叮!”
魏林叮刚回头,一记拳头就狠狠地砸到了他脸上。
艾米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周世君,又心疼看了看魏林叮的脸,说,“你?你发什么疯?”
魏林叮回过神,错愕看着眼前的人:“周世君?”
随即“砰”的一声,周世君的脸上也挨了一拳。
“你这个缩头乌龟,现在跑回来了,有种你永远别回来!”一向脾气温和的魏林叮也炸开了。
两人都像发怒的狮子撕打着。
艾米在一边无助的喊着,旁边的同学也都纷纷投来惧怕的目光,绕着跑开了。不远处的门卫大爷和保安看到这边的骚动也忙赶了过来。
“哪个学院的?叫什么?居然敢闹事!”保安大爷边跑边喊。
“他们是朋友,有误会!”艾米边拉架边解释。
可两个当事人完全没有要罢休的意思,依然不住的撕打着。
“她来了!”艾米机智的大喊一声,果然,两人听到声音后,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四下张望着。
两人停下后,周围的看客也都慢慢的散了。
“怎么回事?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察觉到艾米的谎言后,周世君用质问的语气问魏林叮,他眼神冰冷却带着坚定。
“你还有脸来问我?难道欠解释的人不是你么?”
“周世君,你别搞错了,他现在是我男朋友”,艾米看着嘴角流血的魏林叮,心疼又气愤地说:“要想撒泼就去找该找的人,你打我男朋友算怎么回事!”
听着艾米一直强调着“男朋友”,周世君的怒气消了不少,拧着眉头,摸了摸挨了拳头的脸,疑惑的问:“什么意思?”
魏林叮白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对艾米说:“你先回去吧!”
“我……”
艾米刚想反对,魏林叮就温柔地说:“乖~”
“那,你们好好说,不许打架!”艾米语气平和,眼睛却死死瞪着周世君。
周世君冷漠的看着她,没有回答。
艾米走后,两个人走到一片草地上,坐了下来。
魏林叮看着天空,回忆起五年前的往事:“那天,你走后,我还没来得及向她表白,她就跟我说,她心里再也放不下其他人了……”
周世君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然快速的跳动起来,侧过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魏林叮:“她……她真的?”
“她什么?”魏林叮带着怒气问。
“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不是么?”周世君平静的说,好像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自己亲口说的?”
没有,是周世君自己那么想的。是的,她好像从来没有那么说过,但是周世君没有回答魏林叮。
“来到复大后,我试着从新追她,邀请她看我的篮球赛,约她看电影,带她出去旅游,可是她都心不在焉的。我明白,我们是回不去了……”
“别说了!”周世君有点失控的喊了一句,“她在哪里?”
魏林叮并不回答,继续说:“我不想让你再次伤害她。”
看着周世君坚定又狠戾的眼神,魏林叮顿了一下,掏出手机:“应该还在复大的附属医院儿科实习吧,这是她的号码,你们两的事自己去处理吧。”
周世君记下号码,起身走了两步后,又停下来,回头对魏林叮说:“谢谢!”
“别让我再失望一次!”
周世君点头,转身离开。
到了医院门口,周世君心里打鼓一样的响着,这么晚了她还在医院么?她有没有改变?她是更美了还是已经变成成熟的老阿姨了?想到这点周世君的嘴角竟不觉得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
到了儿科,周世君觉得心里更怯了,亦或者回忆才是最美的?他就要见到那个日夜思念的人了,可会不会见了之后跟之前的感觉不一样了?如果自己一直喜欢的都是高中时的她而不是现在的她呢?
“值班医生,16床21点体温38.3℃。”护士台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喊住了匆匆路过的年轻医生,她扎着马尾,高高的悬在脑后,几根小碎发散落下来,大大的黑眼圈,带着口罩却依然掩不住满脸的倦意。
伊一!
“好的,我知道了,才给了药,再观察一下。对了,把3床的chart递给我一下,需要加个药。”女医生侧过脸跟小护士交待道,突然她抬头向电梯口看了一下,没人。下完医嘱,离开前,她再次看了一眼电梯口,依然没人,看来自己真是累坏了,都出现幻觉了。
楼梯口,周世君一动不动的站着,可却能清晰的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等心跳平稳一点了,他才懊恼地骂了一句:“妈的!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值班室就在眼前,周世君再次走近了,透过半掩着的门,看到了那个日想的人:她拉下口罩,用冷水冲了脸,长长的叹了口气,闭着眼仰着头坐在椅子上。
他就那么怔怔的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值班房内的电话响了,她跳起来接了电话,说了句“知道了”,就放下电话,出了值班房。
周世君走出医院,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没用,那么的颓废,竟没有勇气面对她。
次日,他就再次离开海市,飞往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