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惊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他变成了一个拿着修罗之剑的大侠,四处行侠仗义。好人敬他称之为剑仙,坏人惧他称他为杀神。一直以来,他都仗剑行走江湖四处遨游,直到某一天,他在一个漆黑的囚笼里遇到了她,她长得一点儿都不漂亮,但是她有一双十分灵秀但是却满是冰霜的眼睛。他放下了手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修罗剑,对着她伸出手。
她紧张兮兮,却坚定不移的抓住了他的手。他对她说:“从今天开始,你什么都不用害怕。”她不懂这话,也没必要懂。
他教她识字,教她修行,教她人间世事。
他带她去极北看雪,去海角观鱼,去大漠佛土赏长河落日、万里霞光,去南疆妖国看山清水秀、草长莺飞。这个世界有多大,他就带她走了多远。
直到一天,这个世界突然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出现了许多堪比城的巨大怪兽,世界危在旦夕。他松开她的手,告诉她:“你呆在这儿,等我回来。”
她乖乖的等他回来,春去秋来,不知多少个日月。
终于有一天,他终于回来了,伤痕累累,像一个孩子一样抱着一堆碎片痛哭。
她知道,那些碎片是他的宝贝,很宝贝的宝贝。
她很心痛,紧紧的抱着他,就像他紧紧抱着那些碎片。
从那之后,他天天坐在悬崖边上喝酒,看着天际的黑云唉声叹气,一喝就是一整天。
她问:“是不是我们都会死?”
他说:“如果可以死就好了。”
她还是不懂,奇怪的问道:“难道这世界还有比死更难受的事情么?”
他笑,没有说话。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
某一天,他又走了,将那些碎片留在了她这里。
他还是说道:“你呆着这儿,等我回来。”
她拉住他,不让她走。
他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还是走了。
这一次,她等了很久很久,等到那些黑云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最后,她终于绝望了,难道告别的时间都没有吗?
难道,这就是比死还要难受的事情吗?
又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回来了,带着更重的伤痕,但是一脸笑容。
他说:“仙儿,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但是,他没有看见那个身影,只有一把完好无缺的修罗剑静静的趟在那儿,然后,便什么也没了。
他,大声痛哭,哀嚎。
但是再也没有那个人来抱着他了,只有一把带着些冰冷气息的修罗剑静静躺在那儿,那样冰冷,那样的悄无声息,像是在低语。或者,怜悯?
他痴痴傻傻,呆呆的对着剑自言自语三天三夜。
三日之后,他带着剑,冲进了那些恐怖巨兽的大本营。
他不知道他到底杀了多少巨兽,但凡所见,无一不灭。
他的剑,染血。
他的衣,染血。
他的眼,染血。
他一路追杀无数巨兽,杀进星空,杀到星空那头。
许多年许多年以后,久到世人都忘了当年那场屠杀,忘了那把剑,那个人。
他背着那把朴实无华的修罗剑独自从星空那头归来。
从此枯坐无情崖,不惹尘间事。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有好事者根据当年遗迹发现了他。
他跪下来,对他说道:“请给世界一个朗朗乾坤,为了仙儿夫人。”
他寂灭了无数年的眼睛突然闪出一道明亮的光。
从此,世上多了一个顶级势力,叫做天宫。
天宫戒律严明,杀伐果断,以极强的手段迅速占领了半壁江山。
就在要与当时最强的势力地府开战的时候,他被他偷袭了。
他没有吃惊没有咒骂甚至没有皱哪怕一丝眉头,他只是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剑。
那一战,全世界在围攻他一个人。
修罗剑再次被打碎了,他失败了。
在星空那头,他没有失败。
在星空这头,他失败了。
身负重伤的他走了,不知所踪。
他在无情崖上找到了他的尸体。
他静静枯坐在无情崖上,抱着一块刻着‘仙儿’的灵牌。
他的笑很美,很暖。
他死的时候,一定很开心。
他最后走了,没有动他的尸体,并在无情崖上布下了惊世大阵,封锁了这片区域。
天宫更名天庭。
一部分天宫死忠份子出逃,在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齐聚,并更名遁世天宫。
就在这时,陆惊尘突然看到了世界之外的白光,对了,自己是在做梦。而现在,应该快要醒来了罢,陆惊尘似乎看见了房间的各种摆设。他很慌乱,他不想离开这个梦境!
似乎冥冥中谁听到了他的请求一般。
那蒙蒙的白光之中忽然飞来九块碎片,他模模糊糊的看见某一块碎片上刻着‘陆不凡’的字眼。
难道,那个男子便叫做‘陆不凡’么?
陆惊尘睁开眼睛,泪水滑落,无声而泣。悲,不知缘何起。泪,不知何处去。那陆不凡便是那上一代主人吧?难道饶城的那个冷如冰霜的女子就是仙儿夫人?
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呢?陆惊尘也不能确定了,呆呆躺在床上出神。他有好多问题,好多的事情想要知道。可是,似乎谁也不能给他答案。哪怕是山主大人,也给不了他答案了。
他闭上眼,脸上泪痕犹在。修罗剑难道是不详之剑么?陆不凡和仙儿不得善终,自己和小七会不会最后也是恶果呢?
小七,也不知道你现在醒了没?山主他们出发了吗?红袖大哥他们在干什么呢?小七伤那么重,要休养几个月才行,一定还躺着吧。山主应该要出发了吧,几个大乘巅峰救修前辈应该是没问题的。红袖大哥肯定在训那几个小子。可是我,却只能躺在这儿,什么都干不了。陆惊尘想到现在都还不能修行,恼怒的一拳打在床上。
我什么都做不了,拿不出修罗剑,我用什么保护你们?
我拿什么保护你们?我的小七我的山我的城。
他紧咬着牙,翻身起床。
咦?这是哪儿?陆惊尘才发现这里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干干净净,简单而不简朴,平淡之中透着奢华。不过他现在正在恼怒,哪儿有心情欣赏这些。
他移步走到窗前,外面月色正好,只是晓月梦起,未入凛冬,已寒三分。
看着月影斑驳,一时之间,他也有些痴了。
忽而,他看到了月色之中仿佛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谁?怎么好像是眉儿姐?陆惊尘定睛看过去,冷月之下,可不正是苏眉儿正坐在对面那楼顶上,如同坐在月中一般。
陆惊尘翻身从窗子跳了下去,还没落地呢,就被苏眉儿凌空直接抓了过去。
“眉儿姐,你不要这样玩啊?很吓人的。”
苏眉儿看着他脸上还没愈合的伤口,还有那干涸的泪痕,以及他假装惊惶失色的害怕。苏眉儿有些想哭,但是她毕竟没有,相反她微笑着拍了拍她旁边,说道:“来,陪师傅坐一会儿。”
陆惊尘依言走过去,慢慢坐到她旁边,将那清冷的月色挤到一边去了。
“惊尘,你可知那月亮之上是什么吗?”苏眉儿遥遥指着天穹之上那轮圆月。
“天外空间呗,不过是一些无人荒石罢了。”陆惊尘自小博闻强识,知道不少东西。
苏眉儿痴痴的看着那月亮,柔柔的笑着说道:“我叫你不要跟着秀才读书,你不信。闹笑话了吧,那里怎么可能是荒石,那是我们的故乡。”
苏眉儿一张俏脸,滑下泪来,呆滞说道:“那可是我们的故乡,而我们,只是一群流离失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