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下项圈,买一身合体的衣服。那个倔强的女孩子眼光渐渐柔和。女孩名叫苏熳雪,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是博学多闻的书生,死了,和一屋子的书一起被烧得干干净净。三百年前避仇举族迁入深山,三百年后人才凋落,杀不过猛兽魔兽,不得已从深山往外迁,安居不易,一朝败露,家园破灭。董仕明几多叹息,只剩诸多无可奈何。不再问,这仇恨他不扛,他只是买个小老婆。
白布缝在左袖,苏熳雪为两千名族人戴孝。两个人落叶秋风中上路,身上是硕大无比包裹,身后是一条灰色土狗。往西、往北,回董仕明的家。
同床而睡,和衣而卧。孝道便是如此吧,董仕明不禁想到。
西泠江,往东咆哮流去。十里宽河面,千帆竞舞。少了老黑,多了苏熳雪。而水,自那天突破一级武士后,董仕明亲切了许多,3米之内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下水抓鱼,手到擒来,好吃还不用花钱。苏熳雪捡来枯枝败叶,烧火,锅里水已沸腾,白色鱼汤鲜嫩,白色鱼肉可口。两人一狗,吞咽唾沫等待。
陶碗皆有几个豁口,豁口最少的一个盛上满满一碗鱼肉和鱼汤,董仕明伸手递给伊人。不说话语,已见温柔,已有温暖。苏熳雪的眼睛里生起了霜,情愫淤积满了整颗心。
苏熳雪起身福了一福,说道:“谢郎君赐食。”好不端庄,董仕明的心太不争气快速跳了好几下。
只待孝期一过,便是美好生活。有希望的男人,总是满身活力,把最好的、最真的,献宝似的献给愿意同床共枕的女人。
当然不再露宿野外,美人是拿来疼的,越疼越有温度。
投宿旅店,简餐便饭。
一月之期将近,董仕明的武士武核真气满溢而出,可以凝结武士种子了。
眼前无他人,当然要把武士种子种给苏熳雪。
“我怎么可以,我是女人。”苏熳雪简直不敢相信。
“女人也可顶半边天。我不给我媳妇种武士种子,我给谁种!”董仕明说的理直气壮,拉过来苏熳雪就开始种武士种子。
宽衣解带,几多秀色可餐。董仕明口水咽了又咽。
“我忍,我忍,我忍。”董仕明忍的好辛苦。
一颗武士种子在董仕明右手中指上凝结,由花生米大小到米粒大小,被董仕明送入苏熳雪的丹田。
一切如吃饭喝水般顺利。“这不科学啊。”但董仕明百思不得其解。
西泠督军府,这片三山围合的丘陵地带是那么的肥沃。山水形胜,天赐之地。西泠督军府牢牢扎根在这里。泷水关、奥斯汀托关、且末关,分置西、南、北四方。西面泷水关外是茫茫不知凡几的西泠群山,北面且末关外是翻过北荒后山无穷无尽的草原。西泠督军府是联邦西北内陆的最前沿屏障,联邦必须守住,人族必须守住。所以这一片边陲之地驻屯点、军垦点密布,四面八方的热血男人来此,保家卫国,当然也来挣下一大块土地,每年有大量的人死去,大片的土地被空出来,需要新的主人。
一路捉鱼吃鱼,一路捉鱼卖鱼。
西泠江边,董仕明脱下衣服,只穿一条兜裆裤,一个猛子扎进西泠江中。
不一会儿,一条一米长的三彩鱼被扔上岸。一条一条又一条,有墨兰草鱼、有四爪锦鲤、有三尾雪鳗。
苏熳雪朝水里喊话:“郎君,够了,够了。”
刮鳞,去内脏,董仕明和苏熳雪忙乎半天。
天近中午,藤条穿上一条条鱼,挂在一个大大的扁担两端,足足四十余条大鱼,500余斤重量压在董仕明的肩膀,上路了,去20里外钧川县东塘镇卖鱼。董仕明不觉得累,只觉得无穷的幸福。
一级武士的力量好大,可达千斤以上,而董仕明比其他一级武士尤为厉害。
苏熳雪抱了好多大荷叶跟在后边,连小灰背上都驮满了荷叶。
如一对贫贱夫妻,却百事不悲哀。笑容十里外都可以闻到。
钧川县东塘镇,董仕明和苏熳雪摆起了鱼摊。
董仕明大声吆喝:“卖鱼了,卖鱼了,新鲜刚捞上来的西泠江大鱼。好吃又便宜,两角联邦币一斤。”
有人来买,董仕明砍鱼,放到一张荷叶上,苏熳雪麻利把荷叶包起来,拿称称足,草绳打结,算账收钱。
而一天中午,正在给客人称量鱼块的苏熳雪,身体晃了几晃,似要摔倒,手扶了一下鱼摊,却把整个摊子整得四分五裂。
苏熳雪竟然炼化了武士种子。手拿砍刀的董仕明楞在那里足足半天,第一次效果这么好。董仕明迷茫、苏熳雪迷茫,躲在暗处的人也迷茫。
似也无惊无喜,一切如常。麻布衣服,恩爱夫妻。几多笑容,未来可期。两个人继续摆摊,已经连续摆了十余日。
卖不完的,两个人留够自己吃的,剩余的送给乞者以及附近的商户。
白水煮鱼,董仕明和苏熳雪也吃的有滋有味,连续吃了一路,也不觉得难吃。一个一级武士、一个武士学徒,如此平淡平常,甘于贫贱不移、节俭如初的有几人。
数百年后,董仕明和苏熳雪的后人十年一次总要来此祭拜一番:“先皇祖、先皇祖母于衣衫褴褛之中西泠江畔艰难求活、自力更生,我辈后人敢不努力。”
连续两日,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幼,男的下西泠江捉鱼、女的刮鳞去内脏、采野菜,滔滔西泠江畔,被天席地,烧水煮鱼。一群王侯贵胄,却只吃白水煮鱼,不放任何佐料,折柳条为筷子,用豁口黑陶碗盛上,不忘创业之艰,常思守成之难,勿忘以节俭为本。
转入西泠江支流泷水河,一座城池,一个妻子,在前方等董仕明。
三天后,泷水县宋家嫡脉客房。苏熳雪大礼参拜主母宋兮珠,一杯清茶恭恭敬敬奉上。
“小娘苏熳雪谨听主母训旨。”恭敬而立,素衣在身竟见万千风华。董仕明看得痴了。
“这小老婆也不简单啊。野起来要人命,乖起来也要人命,就是瘦和黑,要再变白点、再长高点就更好了。”董仕明在心里自说自话。
宋兮珠双手接过白瓷茶杯,樱桃小口一抿,咽下一口茶。转头,对着董仕明笑了一笑,似有万千风情,排山倒海而来,笑的董仕明心怦怦乱跳。
“好事将近吗?”董仕明不禁想到。
没有抱怨,没有争执,宋兮珠赶走看傻了眼的董仕明,两个女人躲在屋子里谈了许久许久,谈了许多许多。
“蚂蚁好多,我再数一遍。”在门外的董仕明好无聊。
夜深情多话,只待动相思。
宋家嫡脉客房,董仕明一个人安眠,月照进窗纱,有几抹红在眼睛,董仕明好期待。
清晨,鸟的鸣叫清脆。闲来无事,不如逛街。刚好一路上抓鱼卖鱼挣了不少钱。
董仕明一人携双女,行走在泷水县城最繁华的敬贤街。只见布幡飘摇,只听人声鼎沸。一个男人衣着简单,两个女人衣着朴素,男的不算帅,女的不算漂亮,但胜在精神气质俱佳。
屁股上带了粪兜的背脊牛、铁角牛、黄绒牛好多好多,拉着重重的车,走过来穿过去。
人间繁华,莫若如是,有美相伴。两双玉手,堪堪一握,太多心动,只待黄昏时候灭了灯。
敬贤街,翠玉楼,二层小楼,草竹鸡味道勾引人,三人缓步而上。
黑色陶碗盛满白开水,放在三个人面前。轻轻碰触,共饮一杯,共祝未来。世上无药可医治痴情,惟有爱的更深更浓,如此刻三人。
草竹鸡端上来,在一个方口淘盆,大块土豆沾了油腻,混在一起。几段小葱,白中有绿,点缀其上。
“吃,吃。”董仕明挑了一块大的草竹鸡肉,放进宋兮珠碗里。然后又选了一块,放进苏熳雪碗里。
苏熳雪起身,福了一福,说道:“妾孝在身,不敢食飞禽走兽之肉。祈谅。”
董仕明好想说,鱼肉你也吃了,那怎么就行了。算了,世家规矩多,老婆为最大。又想想,苏熳雪刚才光说了天上飞的、地上走的不能吃,也没说水里游的不能吃。
为苏熳雪叫来一碗素面,不沾动物荤腥。
在苏熳雪看来,孝期三月,敢以相忘。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死去的亲人魂魄正在野地里游荡游荡看着她。
董仕明和宋兮珠手拿筷子尴尬用餐,两个十七岁的少男少女,一个十九岁的少女,共同筑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巢,在青北高原。
旁边数个翩翩佳公子上前,乃宋兮珠的同窗校友,互致问候,互表敬仰。
“兮珠,难得见你出来吃饭。胡天可是说了,谁能把你请出来,县城酒楼任选一家,他请客一个月。”手摇折扇佳公子插了这么一句话。
董仕明正要有所动作,宋兮珠按他坐下。
宋兮珠开了口:“此为兮珠丈夫,明媒正娶兮珠,万勿恶了兮珠名声。我何曾不守妇道。”语气生硬,带着怒气。
董仕明在憋大招,堂堂武士大人怎能眼睁睁老婆大人被人欺负。
“我等不知,有错有错。望兄台见谅,望兮珠见谅。”说话的几个人躬身认错,好不诚恳。
恶公子不知收敛,穷小子英雄救美,小说里写的太假,董仕明竟然遇不到,手痒痒的老想抽刀。“给我一次施展的机会可好。”看着目光怪怪的董仕明,几个翩翩佳公子笑起来好不自然。
总要做些什么。刀从右手,交到左手,真气从刀刃冒出寒光,嗡嗡有声,刺人耳目,碰到了筷子,一分断为数截,董仕明右手轻松接住,再一抹断筷顿时为粉末,一楼人震惊,好年轻的武士大人。
“手误,手误。见谅,见谅。”董仕明说的好不虚假。
有意过来替胡天递话的翩翩佳公子们,无不满头大汗。
一级武士,在泷水县必定将是一方豪雄。宋氏族长宋志卿当晚亲设家宴,款待宋氏家族乘龙快婿--董仕明。
青砖碧瓦,古朴院落,院子足足五进之深之大,看在眼,董仕明羡慕在心。侍女三、五,家仆三、五,穿梭来去。两盏青色灯笼挂在房檐底下,灯光落入庭院方塘,波光粼粼。
橙色玲珑灯六盏,照得一室光明如昼。开席六桌,好不热闹。杯盘交错,饮酒数壶,董仕明恍然已醉。
一夜天明,身旁玉人不在,点点梅花,红在绣帕,宋兮珠已至学堂。爱的滋味如何,入梦中,不知。
董仕明身上的一个个疤痕在数月前已完好如初,皮肤细腻,弹指可破,比女人还柔滑细嫩,不过这苍凉世界男人比的是拳头,而不是相貌。
天近中午,董仕明提上松木食盒给妻子宋兮珠送饭。因有好事,故作殷勤。
泷水县中学堂。一排竹子摇摇晃晃,数个佳人擦身而过,董仕明看都不看。滋味如何,今晚可再尝,好不期待。
一道影子,如一道伤,刻进了董仕明的眼睛。四目相对,尤列朵云一动不动看着董仕明。痴痴如旧,只有对方。
“你来了。”“我来了。”如认识千年,如相识一天。
擦身而过,要做路人。董仕明突然回身拦住陷在眼睛里已经不能拔出来的尤列朵云。“我已是武士,可否为路德家客卿,哪怕是奴仆,只要路德家愿意把你嫁给我。”
好感人的情话,好迟到的缘分。也是好深的痴情,好深的伤痛,刚烈如初的尤列朵云泪满眶而流,不言不语。
却要在眸子里印下眼前的整个人,那滑稽、那洒脱、那痴缠……往事如风,却总也刮不走思念。尤列朵云想不顾一切扑上去,爱一生一世,哪怕死也不放手。但有些尊严是命,丢不得,丢不得,丢了她就不是尤列朵云。
“我没有婚约,我爷爷骗了你。你既已有妻,不要再见我。这一生我都不想再见你。”说完,泪断落珠子,尤列朵云奔跑着离开。
爱到头,谁是负心人,是他董仕明。
情深只为痛,可能断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