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这种时刻,越要沉得住气,于是才不会有高兴的太早的嘲弄和乐极生悲的捉弄,雷子在接听完分数线的划分情况后,一家大小的情绪立刻受冷速冻,硬邦邦的没有生机,从巅峰坠入低谷,雷子被可恶的分数线爆炸了,大受创伤。
雷父雷母雷姐兴奋的激素一下子隔空蒸发,像三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伫立在地面,一瞬间,时光飞速了好几年,雷子的未来提前来到了他的身边,雷子觉得谷家的兴旺发达和可持续发展又被迫无奈地推迟了十几二十年,要等他改良基因转基因研制出谷二代,才能重整旗鼓,杀向高考。
雷子觉得会不会搞错,自己会不会搞错,电话会不会搞错,于是又从头到尾仔细耐心地听了三遍,每听一遍雷子就忘记一遍,直到最后,雷父抱着脑袋咆哮了一声,雷子的耳朵里充斥着嗡嗡,才有幻听变得重听,于是作罢。
户外很远处的某些地方都有了燃放鞭炮的动静,而雷子家附近已经被雷父提前轰炸过了,雷父的声波特别超声,他这一声怒吼,他家的所有动物都吓了一跳,两个老鼠不知从哪里跑出来,雷父怒不可遏正想打人,于是立刻变成黑猫警长毫不犹豫地操起扫把去追打。
雷子呆在原地,不幸中万幸。雷母面色焦灼收拾残局,她放好为雷子准备好的鞭炮,带着一颗硝烟弥漫,硫磺横溢的心,招呼大家去吃饭,雷姐心情被炸了个大缺口,佯装平静,一边低头搜索安抚类语言,一边发短信臭骂想追她的男的,大家最后心理上的不爽挨不过生理上的饥饿,怏怏地坐在饭桌上闻了一个小时的佳肴美味,口水泪水都毫无声息地往肚里咽。
雷子在对自己利空的消息面前,文思特别敏锐,怎么忧伤怎么绝望怎么来,他在饭桌前反思,脑子中排比句不断,觉得自己完了,这个世界完了,自己本来要咸鱼大翻身,鲤鱼跳龙门,最后在现实面前自己只不过还是个鱼苗。
面对大学这张渔网,出了意外,就成了主动的渔民,不出意外,自己就成了它的漏网之鱼。大家聚在一起频繁使用感叹助词,长吁短叹一大片,释放出了很多二氧化碳,这么多的二氧化碳聚在一起,笼罩着他们,又使得大家沉重的心灵发懵的脑袋越发昏昏沉沉,大家都表露出了中风前的征兆。
再过了半个小时后,雷子家电话机返老还童铃声大作,他的各路同学纷纷给他发来贺电或唁电,雷子听得时而开心时而伤心,开心的是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受苦受难的同学跟他团结在一起,伤心的是也有不少宝里宝气的同学居然考上了不错的学校,最终越听越没劲,于是常按一个免提在那里。
那天午后以及午后之后的整个晚上,一家四口颗粒未沾,大家的灵肉身躯都像被朝圣的佛祖一样,在那天剩余的时间里显灵了,不吃不喝不拉不撒完全进入了境界,这是高考失利之后,大家有目共睹的能够节省粮食的唯一好处,全家人本来还想坐在一起发呆至天明的。
后来大家怎么趴在桌上沉睡过去,成了一个千古谜团,一觉醒来,身上裸露的皮肉上尽是蚊子入侵后的斑斑点点,这是高考失利后,大家有目共睹地为蚊子提供免费快餐的唯一坏处。
醒来后最直观的感觉是,大家都饿了,由考试失利所产生的影响被饥饿击的粉碎,于是大家在拿起筷子的刹那,生活又步入了正轨。雷子心中的彷徨与难过已慢慢结痂,但又不好太表露出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样子。
于是只能装一下,继续委屈下去,以自己的实力能上分数线,实际上已经算超常发挥的水平了,之所以大家闷闷不乐一天的原因是,大家都满心期盼无处不在的侥幸心理,总是怀揣着买彩票中大奖的姿态去追寻一切利好的最大化,总认为天上掉馅饼能落到自己头上,殊不知天上掉鸟粪的几率更大,太想当然与一厢情愿总会让人大失所望,人是矫情的动物。
雷子觉得自己考的上大学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再怎么说,自己大学混毕业之后,无论在体力上还是脑力上相较于现在的自己,都会长足进步一些,这样也算是对得住国家高素质劳动力的称号,同时也能为教育大众化和高考普及率做出应有的贡献,为国家的综合国力贡献绵薄之力。
所以自己在高尚理论思想的指导下,经过半分钟的思想攻关,总算为自己无处落脚的心绪找到了出口,思想领域一片坦途。
虽然自己在自己的思想高压下,把自己的壁垒都一一化解思想短板都面面俱到了,但他还不知道雷父雷母雷姐的想法怎样,自己表现的不能太开心,以免伤了他们的心,所以人要尽可能看起来像深秋后的茄子一样。
雷父雷母雷姐的内心其实也同步想通了,他们觉得应该正面现实,笑对人生,不能做多余无谓的幻想和奢望,雷子好歹考上的学校也叫大学,这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但又怕自己一下子表现的太开心,伤了雷子的自尊心,不得不循序渐进,慢慢疏导,雷父搬出了“天降大任与斯人也”和大器晚成,大智若愚的例子来勉励雷子。
雷子听了很有劲;雷母做出绝妙精美的特制红烧肉来犒劳雷子,雷子吃了很有味;雷姐拿出人民币,红妆素裹一番用来奖励雷子,雷子收下很有面子。
雷子徜徉在幸福的怀抱里,物质精神双丰收,心中顿时感到没有了顾虑和杂念,心中空空如也,于是即兴作诗一首,曰,春天是冬天的,夏天是秋天的,秋天不是秋天的,冬天还是冬天的,冬天来了,春天还会遥远吗?
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一首好诗,含蓄悠远但又饱含哲学与激情,直夸雷子才华横溢,有出息,雷子经大家这么一表扬,也情非得已地滋生出了一点飘飘然的感觉,觉得自己偶然间的彷徨,竟意外发掘出了自己在文学方面的巨大潜力,面对如此意外的一座珍贵的文学宝藏,雷子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