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父雷母都假装神闲气定地在家恭候儿子雷子,夫妻俩盘算好达成共识对雷子的考试情况要大打太极,实在憋不住非问情况不可,也只能非常隐晦地询问一二,点到为止。
雷子回家只喊着肚中饥饿,嚷嚷着吩咐雷母快去取些食物来。食物出来快的像是应景魔术,眼一睁一闭,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就出现了。
雷子粗粗一览,发现自己喜欢吃的水蒸蛋没有在餐桌上出现,于是略带埋怨稍有不爽地说,妈,蛋呢?
雷母习惯性地笑一声,这笑就像雷雨之前,雷先帮雨造了势。雷母的笑容慢慢荡漾在脸上,然后言语道,哦,儿子,妈妈我怕考试的光景吃鸭蛋,不吉利,所以为了表示吉利,就把这道水蒸蛋就给免了,你看妈妈给你烧了鸡梨汤,大吉又大利,来尝一口尝一口。
雷母说着就亲自给雷子盛了一碗意义重大的鸡梨汤。
雷子平时不挑食,且十分信赖其母的厨艺,于是兴致勃勃地拿起碗来猛地喝了一大口,又酸又甜又油又腻,似一口泔水使他消化道闹腾的厉害,雷子不好意思下咽只好毫不留情地给吐了出来,一种苦恼爬上脸颊,他苦楚着脸问他妈道,妈,这是中餐还是西餐?
他妈一笑而过回答道,其实这是一种营养餐,吃的时候还要略带思想和情操,你想想看,吉利,鸡梨,鸡梨,吉利,吉利吉利,吉祥如意啊!这里面啊还要一道意境更美好,你看。说着雷母像颁奖嘉宾一样,故作激动地揭开另一道菜的神秘面纱,曰,这道菜就叫做“如意”。
雷子循声望去,把脑海深处勾勒好的如意模样照搬上去,觉得还行,两者还挺类似,是比较符合象形的特点的,不像前一道菜那么抽象,尽是需要脑细胞奔腾而去,用深厚的意境去想象,去会意。
雷子边想边用筷子去挑拨,将其翻了个身,刹那间觉得意境全无,其形如平菇,遂求证于雷母。雷母双眼大放光芒,对其儿雷子表扬夸赞不止,直呼其聪明伶俐,博学多才,连平菇都看出来了。
雷子听了,心里快意阵阵,但又不好意思表现的太骄傲,故假装镇定,只管低头吃饭,米饭就着鲜鱼汤,一口一口地下去。
雷父雷母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神神秘秘地退到角落,暗自窃喜道,嘿嘿嘿,儿子这次发挥肯定出色,不然胃口肯定没有这么好,刚才又显得很是聪明伶俐,智慧超群,慧眼打开,一眼就认出来那道菜是平菇,从他的精神状况来看,平静地估摸一下,这次啊肯定是差不了了。
雷子在一边吃的大汗淋漓,这次流出来的汗水的温度比当时在考场上流出来的高,是谓热汗,同样是汗水,表达的情愫完全不一样,人的体液里最含糊不清、矛盾连连、有两面派倾向的体液想必就是汗水和泪水了。
但两种液体似乎都需要够热,才能将里面的情绪化解开,不热着来就显得不舒畅。热是活力的代言词,在夏天与四体不勤绝缘。特别是像雷子这样茁壮成长的小伙子们,只要心头一热,下一秒就可以做出很多自己喜欢做客观上允许能做的事情来。
雷子稍事休息之后,卷曲着舌头将塞在牙缝里的肉渣舔出来,用口水滋滋有味地浸泡了一番,然后就着口水一股脑儿吞了下去。托着腮帮,明显有思想尘埃落定的动作,他一捋头发,将手上枯死的头发拍掉。
雷子悼念了两分钟那场失利的考试,心想行为举止上只要主观的思想利器不发炎,那客观上的付诸实践就可以不消肿。
这么想着,雷子也没了胃口,他一抹嘴巴吃完饭,找出榔头起子蹲下身来拆电风扇,雷母见状,百思不得其解,正欲开口相问,又恐问不该问。
于是转念一想,觉着不应该抹煞了孩子追求科学,探索科学,钻研科学的兴趣爱好,电风扇无他,唯混个手熟,让学文科的儿子,文理并进,全面发展,如果智慧的高度能像喜马拉雅山一样,也是学无止境,那拆个电风扇又算得了什么,权当是勇攀高峰的一种象征了。
所以平时专政的雷母一下子变得民主起来,一面用微笑加以关怀,一面在心里给自己宽慰这说,反正家里的电风扇不是唯一的,儿子才是唯一的。
与雷母这种温和的维新派不同思想的是雷父这种专断的保守派,他光着膀子摇着扇子看着儿子蹲在地上拆电风扇拆的起劲,大不愉快,暴跳如雷喝问道,你干什么?
雷子被他爸一贯的大嗓门吓一跳,缓抬头慢抬眼轻柔细语答一声,我只是在探索。他爸脑海里还没有建立起破坏机械与科学探索的逻辑关系,甚至连爱迪生轻功好到屁股蹲在鸡窝上探究生命科学的桥段都没联想到。
于是照着陈旧的思路,觉得雷子实在是败家和不懂事,不由地一味生气与不爽,脑海里波涛汹涌着纨绔子弟玩物丧志,败坏家财的不良形象,断喝一声道,住手!
雷子被他爸这种平地起惊雷的呵斥弄的脑袋嗡嗡,不禁手停了,连思维也变得不连贯,说话断断续续着,尽是一些无力的控诉与委屈的说辞,诺诺地碎了一地。
雷父旋即展开全包围的大家长式的理论说教,这一说教通常就跟封建皇帝的圣旨一样,既有毫不含糊的主题格式,又有无可挑战的权威性。
雷子每听到这些装腔作势,傻里傻气的应用文就很不习惯,原生态地本质排斥。他任由这些声波在耳朵里左突右撞一阵,等它们都变成无用功,才将自己心中早已打定的主意放出来,稳定自己。
面对这些说辞尽管熟悉到会背,但面对严父,也不敢公然冒犯,只好自行了断,丧失原则,哦啊嗯哼,拟声词应付,满足雷父说教的虚荣感。
雷父在老婆孩子面前总能找到帝王般的感觉,要多专政就多专政,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雷子倒是没有当太子的感觉,他只关心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比如他现在关心的电风扇,他理由众多。
雷子自言自语道,这电风扇怎么会这么脆弱,不闻人间疾苦声,作为风的化身,怎么可以说翻脸就翻脸,还以死相逼,真是不要脸啊。
但最合乎其个性想象的,便是他刚才心头的一热,这心头一热的连锁反应便是他的强拆行为,雷子装模作样地将电风扇的零部件收拾好,演技娴熟地比划安装。雷父见状信以为真,阔步离开,躺在竹椅上,行将休眠。
雷子心头的热情还是按捺不住,从伪装到武装,最终还是暴力解决了电风扇还尚属完整的其他零部件,肢解完毕后,长吁一口气,在不计时间的情况下完成一件事,让他倍感轻松与愉快。
他回头看了一眼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着的雷父,心里混沌的就像一碗泡饭似的,不知用怎样的措辞去向他解释,他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先不说,自己要不要先给电风扇动个外科手术,拼装一下,但前提是不论是死是活,电风扇都不能在他心中留下阴影,这个是他定下的基调。
雷子这么盘算着,看见有只苍蝇从他鼻头上振翅高飞之后,内心压抑的情绪似乎得到了很好的缓解和引导。他觉得还是发挥特长,将电风扇碎尸万段算了。
搞定之后他愤恨着不忘鞭尸,雷子用心用力瞄准之后狠踢一脚电风扇的零部件,零部件们顿时溃不成军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雷子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