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暗淡，墨风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面，辗转难眠，一闭上眼就浮现昨晚星魂满身是血地站在自己面前的画面。
“你确定要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
星魂当时所说的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墨风的耳边，消散不去。
墨风有些懊悔，懊悔当时怎么没立即给他答复。
可该怎么答复？
回答要，还是不要？
如果回答“要”。
星魂的家族是个杀手组织，杀过很多的人，甚至是无辜的人。
将来某一天，他极有可能站在星魂家族的对立面，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决心和勇气除掉这位朋友。
如果回答“不要”。
这又违背了墨风的本心，之前信誓旦旦的说是他朋友，可得知他的身份后立马又变卦，这么做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势利的人。
这显然违背了当初他立志行侠的初衷。
墨风十岁那年下定决心，要拜入正气堂，行侠仗义，救济苍生，这个念头他从未动摇过。
行侠除恶，救济苍生!
如果星魂是恶人，就算他是朋友，自己也应该铲除他。
可是，星魂是恶人吗？
墨风想起当年逼死阿秀姐姐的那群村民，他们又是恶人吗？应该被铲除吗？
头一次，墨风对他的理想产生了怀疑。
墨风睡不着觉，透过小船，看到夜空星罗棋布，令人遐想，海水向远处天际荡漾，显得深邃而神秘。
他突然想去甲板上走走，透透气，或许能想明白心中的疑虑。
来到甲板上，见到广袤无垠的行空，看到无边无际的大海，星空倒映在海面之上，水天共色，恍惚间让人分不清什么是天，什么是海，仿佛置若仙境一般，这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十分奇妙。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很久，也或许只有几个呼吸时长，墨风突然发现自己竟感受不到海风？
海面上浪花虽不大，但也是波涛汹涌，连绵不断，可自己却感觉不到一丝风意？
这是为何？
难道海浪不是因风而起？
墨风目光四扫，试图在甲板上找到一些飘荡的绸带类物件，来证明海面上是否真的有风。
墨风来回扫视两圈之后，突然在甲板的正中央看到一团雾气，雾气之中竟有一位盘膝打坐的老者。
那雾气从老者身上散发出来。
墨风惊诧不已，揉了揉眼睛，见老者还在，更加惊讶了!
这老者什么时候在这的，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看这老者专注忘我的神态，似乎在这盘坐了很久，可能在墨风来之前就在这打坐了。
可为何，自己目光扫视两遍才看到他？
而且是先看到白雾，这才注意到他。
真是奇怪得很!
墨风盯着看了很久，突然生出一种极为奇怪又极为正常的错乱感。
一个老者半夜坐在甲板上打坐，本就十分奇怪。
可墨风又隐约感觉这老者坐在那里是何其自然的一件事啊!
自然地即使看见，也完全不会注意!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
这就是为何墨风在甲板上扫视两圈才见到老者的原因!
这难道就是书中所说的“天人合一”？
墨风又看到老者身边的雾气慢慢浮起，聚集，扩大，游动，最终化成一把三丈来高的巨剑，剑指星空，漂浮在老者头顶。
这等场景何其壮观!
墨风瞧着仿佛进入梦境一般。
雾气继续流动，突然，巨剑破碎，化成无数指头大小的小剑，浮荡空中。
“去!”老者发出一声轻喝，头顶上，万剑齐发，射向夜空，其场面如流星雨的倒流星空一般，十分壮阔!
墨风惊得已经无法用言语能形容，只能目瞪口呆，神情仰慕得看着眼前的画面，陷入梦境般的境地中，不能也不愿醒来。
然而，梦终究还是会醒来。
气剑消散之后，老者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自语道，“果然还是老了，稍微运点功，就腰酸!以后要多锻炼锻炼才行!”
老者看到墨风，微微一笑，问道，“小伙子这么晚不去休息来这干嘛？”
“睡不着，出来透透气。”墨风回答。
“有心事？”老者一眼就从墨风的眼神中看出了缘由，“不妨说出来听听，看看我这个糟老头能不能帮你排解排解。”
墨风毫无隐瞒地将心中困惑说了出来。
老者听后哈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墨风问道，“我的困惑有意思？”
“你这个人有意思!”老者说道，“你的本心是愿意和他做朋友，可是和他做朋友又似乎有违你的侠义之道，那我问你，何为侠义之道？”
“自然是惩恶扬善!”墨风想都没想，开口答道。
“那我问你，我今天救下一个人，明天妄杀一个人，我是善还是恶？”
这个问题，墨风之前就有想过，“救人的时候是善，杀人的时候是恶，救人的时候该当颂赞，杀人的时候该当偿命，一码归一码。”
“很好!”老者颇为赞赏墨风的回答，又问道，“杀人者迫于家中妻儿的生计而杀人夺财，而救人者只为官途业绩而违心救人，又当如何？”
墨风想了想回答，“应当查明救人与杀人背后的动机，再酌情给予惩罚或奖励。”
老者又问，“同样是为妻儿生计，有人宁可饿死而不做不义之举，有人确愤恨贫富不公而持凶杀人，又该如何算？”
墨风脑袋一懵，不知如何作答。
“老者说得没错，若问为恶缘由，有人罪无可恕，而有人确情有可原，可再往细想，那些情有可原是否就真的情有可原？
“面对同样处境，为何有人会选择隐忍，而有人确选择为恶？
“若是对情有可原而为恶者选择宽恕，这对那些隐忍的人则是不公。
“可若是对那些情有可原之人与刻意为恶之人同样对待，未免会寒了人心!”
墨风想着想着，越发地觉得困惑了。
“想不明白吧？”老者看出了墨风的心思，伸出食指指着墨风胸口说道，“日后你在行侠除恶的时候，耐些性子多去看看恶的背后，多去听听自己心里深处的声音，自然就该知道如何做了!”
“心里深处的声音？”墨风摸着自己的胸口，满脸的疑惑。
“这世间很多东西，只可自己意会，他人不可言传，你只能靠自己悟明白，若现在悟不明白也打紧，你也不必刻意去揣摩它，等机缘到了，你自然明白!”
“机缘？机缘何时能到？”
老者用卖弄玄机般的口吻笑着说道，“机缘既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墨风虽听得不是很明白，但老者有些话他是听进去了，有些想不通的事情，多想也是无意。
墨风抛开杂念后，心情顿时畅快不少，又对其他事情来了兴致，问道，“爷爷，您刚才是在练功吗？那团雾气是怎么回事？竟能化成巨剑，好生厉害!”
老者笑道，“那是‘气’。”
“气？”
墨风之前就听星魂和苏文文提到过这东西，可他们确一直没有细说，今晚正好可以问个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