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等人在废墟里寻找了各种东西，一一包裹好，饿了就吃一些烤的黑乎乎红薯，带武器，在天黑后偷摸着从废墟中爬出来。
没走两步，她差点被绊倒，杨柳低头看去，脚边躺着一具尸体。
她抬头四望，废墟外面横七竖八躺满尸体，如同一个坟场。
她大口喘气了好几下，鼻尖的血腥味儿让她一阵反胃。
“娘！娘我……”杨白雪的哭声从不远处传来，接着就是一阵呜咽声。
就着月光，杨柳依稀看到郑氏捂着杨白雪的嘴巴。
“小心点，别踩到了。”杨柳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如常。
说完屏住呼吸拽着阿松继续往前走。
被大力拽着的阿松疑惑看向杨柳，刚想开口，见到杨柳那慌张的脸色，他默默闭了嘴，想了想，轻轻回捏了下杨柳的手，在杨柳看过来时，咧开嘴对着她露出一个璨烂的笑容。
杨柳心定不少，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走去。
一路走来，地上几乎全是尸体，各个屋子门也大开，屋子都空了。
不过短短一天一夜，原本的城池竟然已经快变成一座死城了。
杨柳暗暗庆幸自己一家躲过一劫，带着一家子沿着城门慢慢走过去。
走到城墙门口，城门还在发生争斗。
他们隔得极远就停下来，只得转身，又朝着城门另外一边走。
冲到那门口，就见到门口不少背着包裹的普通百姓往外头涌。他们赶忙跟上，出了城，众人就匆匆朝着山上走。
“大虎，把我放下，我要去解手。”老太太在山脚拍拍大虎的肩膀。
大虎抬头看向正往山上走的众人，劝说道：“奶，你憋会儿，咱们上山了就安全了。”
“傻小子，我这一大把年纪了哪儿憋的住？快把奶放下，快快快！”老太太瞅着大虎的后脑勺，眼睛含着泪水，她扯了扯脸皮，尽力让声音温和些。
大虎只得将老太太放到地上，扯了下自己皱巴巴的衣裳，仰起脖子对着前头的人呼喊：“等等，奶要解手！”
前头的人纷纷扭头看过来，见老太太从大虎的身上下来了，也都停住了脚步。
“眉娘，你陪我去解个手吧？”老太太对着离她有些距离的眉娘招手。
“我陪你去吧娘。”杨柳说着，松开阿松的手，就要下山。
老太太连连摇头，“让眉娘陪着我吧，她会照料我。”
“那我们在这儿等，你们快些。”杨柳也不勉强了。
眉娘背着宝子走到老太太的身边，老太太一一看过去，好似要将所有人都刻在心底。
“你们都得听柳儿的话，知道不？”老太太不放心地叮嘱道。
“知道了奶。”小贤奶声奶气地应了句 。
老太太还不放心，逼着所有人都答应了自个儿，这才将目光落在杨柳的身上，张张扁扁的嘴巴，道：“柳儿啊，你……你可一定要护着他们，带着他们活下去，晓得不？”
“知道了娘。”杨柳点了头。
老太太嘴唇颤抖着，想要再交代几句，可喉咙好像卡了根刺，她咋样也说不出话了。最后看了众人一眼，伸手拽着眉娘的衣裳，沿着山脚往前走，一个转角人就见不到了。
“这儿没人，您在这儿方便成不？”眉娘瞅着四周遮挡的树对老太太道。
老太太叹了口气，“再去往前走几步吧，这儿总有渗人。”
眉娘瞅瞅四周，这已经很远了，再走下去，她怕自个儿一会找不回去了。
“姨，我们将就些吧？要不我记不住路了。”她无奈道。
老太太拽着她的衣服继续往前：“这儿我解不出手，还是得往前走走。”
说着，拽着她一路绕了几个弯。
眉娘越走越晕乎，心里也越发着急。
只是解手，为何要走这么远？
“姨，咱们走了很远了……”眉娘小心道。
老太太瞅瞅四周，早就看不到杨柳他们了，自个儿腿也累了，她顺着草地坐下，抬头往上看，透过层层叠着的树叶依稀能看到一些星星。
明儿又是个大晴天啊……
“姨？”眉娘心里越发紧张。
老太太将目光落在眉娘身上，叹了口气，道：“丫头，你是个可怜人，可姨今儿要对不起你了。”
眉娘心狂跳，扯了个勉强的笑：“姨您说啥呢？您全家都对我有恩，咋会对不起我呢？”
老太太叹了口气，“柳儿心好，救了你，那时候我们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些粮食能养活你们母子，可如今，我们自个儿也护不住自个儿了，就不能让你再跟着了。”
“老头子死了，连个主心骨都没了，我三个儿子也都不在，阿松是个傻子，耀祖见天儿读书都读傻了，其他人都靠不住，就我柳儿能撑着，可我不能成她的负担，你们也不成。”
说到这儿，老太太露出一抹似哭又似笑的神情。
眉娘慌得连连后退，不敢置信看向老太太，“可……可我们马上进山了，有吃的了，我们能活下来的，我不会当负担，我……”
“以前我们村一个猎户，见天上山打猎，是村里的大能人，可后头他被狼群围在山上好几天，要不是村里人找上山，他早就死了。我们那一家子够麻烦了，不能再多咱们三了。”
老太太说着，又摇了摇头，将目光落在一直乖巧没吭声的宝子身上。
“咱们还在山脚，你转身就能走到官道上。你也别记恨老婆子，我只想对得起杨家的列祖列宗。”
想到自家死了的男人和公婆，眉娘刚要说话，哭声就冲破喉咙。这些日子的罪在这一刻爆发，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老太太摇摇头，从自己怀里摸出两个烤的黑乎乎的红薯，放在眉娘的腿上，转身就朝着山下走去。
她老了，走不了山路了。可山上这么危险，她哪儿能一直让阿松和大虎背着？
不能拖累子孙啊，她活这一大把年纪也够本了……
想着想着，她欣慰地扭头看向杨柳她们所在的方向，漆黑的山上除了一棵棵挺立的树干，什么都看不到。
她家柳儿真可怜，唉……
眉娘抬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老太太佝偻的背影越来越远，她擦了把眼睛，看着老太太的背影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