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片安静，老大杨荣兴张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杨柳站起身，将老三杨荣业嘴巴里塞着的布团弄出来，看着杨荣业从愤怒到震惊，再到愤怒，紧接着便是不敢置信。
“你蒙我的！你胡说！”喊出一句后，杨荣业好似找到了发泄口，一声声机械地重复着：“你骗我的！你在诬赖！”
对，诬赖，他咋能当绿毛龟？
瞅见他疯狂的怒吼，杨柳倒是越发平静下来，只凉凉道：“不信大可问问大虎二虎，他们可是三嫂的儿子，总不能拿这种事来污蔑生养他们的娘。”
“大虎二虎呢？”
“晚饭前就回来了，三哥，你想想，若是三嫂没做对不起你的事，爹娘和大虎二虎能不让我带着三嫂？”杨柳说完，双眸平静看着眼前已经慌乱的杨荣业。
村口的王癞子……王癞子……
老三杨荣业脑子里闪过王癞子的身影，想到他的长相，杨荣业更是一阵恶心，挣扎想要朝着杨柳冲过去。
不可能！
王癞子哪儿比得上他，孩子他娘瞎了眼咋能看上王癞子？
说清楚一个，杨柳再扭头对上同样震惊地没回过神的老大杨荣兴。
“既然是大哥，就好好当大哥。二哥没了，二嫂心里难受得紧，别在二嫂跟前闹腾。”杨柳说着站起身，靠近杨荣兴，仰着头看向比她高半个头的大哥。
“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爹娘都没了，谁敢惹我，别怪我不念手足情！”
说完，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瞅着她的背影，杨荣兴心“砰砰”直跳。直到杨柳完全离开，他才低声嘀咕：“柳儿咋越发凶狠了？”
……
回到厨房，杨柳才看到蒸笼被放在灶台上，锅里的水正冒热气。
快步上前，看了眼锅里的水量，往锅里加了一瓢水，将蒸笼一层一层端下来放在锅里，走到橱柜前，开锁拿出四个特制的陶瓷盖子盖在上面。
陶瓷盖子跟长长的陶瓷管子连着，经过几个拐弯，汇入一个扁平的大瓷壶里。
舀了一大盆冷水，将大瓷壶放在冷水里，放在隔着灶台不远的木桌子上。
看了剩下几个锅，发现水都不多了，又一一加了水，将厨房的窗子和门都拴起来，坐到灶眼前，往四个灶眼里分别加柴火。
蒸笼的热气碰到大大的陶瓷盖子，只能沿着长长的管子一路朝着大瓷罐飘。弯弯扭扭的管子给气体第一次来了降温，到瓷壶里，接触到被冷水一直凉的瓷壶，迅速液化，慢慢凝结在瓷壶里。
小麦早就已经发酵过，如今进行的就是最关键的一步：蒸馏。
蒸馏出来的便是极为纯净，没有杂质的半成品。再装入酒坛子，放在阴凉的屋子里，至少一个月，高浓度酒就制成了，最后再勾兑，便是她卖出去的一坛坛好酒。
大堰的酒也是用粮食发酵而成，只是缺少了蒸馏这一步，就导致酒里诸多的杂质，口感不好，浓度也不高。
想到之前在军营喝的卫风迟的酒，杨柳抿了下唇，满是嫌弃。
当然，就因为他们不懂蒸馏，她才能利用蒸馏制作好酒赚大钱。
往日都是她一个人在厨房做这些，除了三顿饭她会让孟氏和杨叶进来，只有她不在的时候其他人才能进厨房。
可这两日她要去送酒，不能来蒸馏，只能让孟氏一直在厨房守着，到时候了就将她已经发酵过的小麦上放到蒸笼上先蒸个差不多，她回来就接手。
二房出事了，看来往后也只有她自个儿来了。
想到二房，杨柳心里又多了一个疙瘩。
“好香啊！”外头响起二虎激动的声音，脚步声交错而起，没一会儿就凑到门边闻。
“二虎干啥呢？别耽搁小姑干活！”大虎在后头呼喊。
杨柳站起身，打开门，出来后顺手将厨房门给关起来，二虎连连往后退，脸上满是激动的神情：“小姑咱们今晚吃啥？”
不远处提着东西往院子里走的叶子等人脸上满是笑容地走进来，一一喊了杨柳。
“大虎二虎回屋子吧，你们爹回来了。”杨柳拍拍二虎的脑袋，对着兄弟二人道。
二人双眼一亮，也顾不上吃东西，朝着屋子就冲过去。
杨叶黝黑的皮肤上也满是喜意，放下手里的箩筐就往自个儿屋子跑，却被杨柳拽住。
杨柳快步走过去，简单将事儿跟杨叶说了，看着杨叶脸上的神情从兴奋变成震惊，到最后的茫然。
抓住她的胳膊，杨柳沉默半晌，才轻声道：“咱们去厨房吧。”
说着，拉了已经不知该什么反应的杨叶往厨房走去。
推开门，屋子里一股子粮食的香味飘来，杨柳端了凳子放在墙边，栓了门，又坐会灶眼前，看了四个灶眼里的火，都挺大，她放下火钳，转过身子对上杨叶。
还没等她安抚，就见杨叶茫然道：“我爹怎么会死……呜呜……”
一个“死”字刚开口，她就憋不住带了哭腔。一旦开始哭起来，她就憋不住，哭得撕心裂肺。
杨柳心里也不好受，起身站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背。
丧亲之痛她懂的，她自己爸妈就是如此，只觉得天都塌了。再后来，就是老太太跟老头子。
哎……
死亡，多么冰冷的两个字……
酒精的香味，伴随着粮食的味道，随着眼泪的咸味一块儿往杨叶的嘴巴里飘。
……
“爹，娘不一定就死了……”大虎捂着脸无力应道。
二虎靠着墙壁，双手规矩地垂着，头也低着不敢看屋子里的爹。
“你告诉我，你娘跟村口王癞子是不是勾搭一块儿了？”杨荣业悲愤问道。
大虎别开脸，不想应话。
“聋了还是哑了？那个臭娘们是不是让老子当了绿毛龟？！”杨荣业怒声吼道。
怒吼让二虎浑身一抖，身子缩得更小了，恐惧让他浑身出虚汗，他根本不敢动弹。
见他们的反应，杨荣业还有啥不懂的？
心里的暴怒将他的理智全部烧成灰，“野种呢？你们没杀了野种？”
“爹！你休了娘吧！”大虎抬起头，悲愤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