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个,你真的要去查看文松的尸体?你不怕吗?”莫绍峰不知道郑勇异常不异常,总之他现在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只好默默转移话题。
没想到,陈小莲却声音诧异地回莫绍峰。
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我一个大活人难不成还怕一个死人?不对,莫绍峰,你难不成是怕了?”
“我不怕!”莫绍峰顿时哭笑不得,他是还没正经见过死人,可他好歹也是猎人,打杀过那么多猛兽猎物,又哪里会怕?
确切说来,他好像到目前为止只怕过她。
可是这种怕又不是害怕的那种,而是一种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很奇怪,很诡异。
在黑暗中,莫绍峰抬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只觉他的心跳速度很奇怪,忽快忽慢像是得病了一般。
他……是不是真的病了?
就在莫绍峰疑惑的时候,陈小莲再次低声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县衙!”
“好!”
莫绍峰闻言站起身,巴着墙头轻轻一跃就悄无声息地跳了上去,然后他反身看着墙下的陈小莲,伸出宽厚的大掌。
陈小莲倒是没有多想,直接拉住莫绍峰的手,借着他的力道翻身上墙,那动作之利索,倒也不像是第一次这么做。
拉着陈小莲的手,莫绍峰只觉入手绵软滑腻,与他粗糙的手掌极为不同。
而她手上的温度,也比他要低一些。
并不冰凉,但也不温暖。
站稳后,陈小莲放开莫绍峰的手,轻巧地从墙头跳了下去。
手上一空,莫绍峰说不出来心头是个什么滋味,愣了片刻这才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二人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在黑暗之中朝停尸房潜行。
停尸房。
门口。
两个护卫模样的男人坐在石墩子上守夜,二人一个萎靡不振,一个半眯着眸子打盹儿,都是一副又困又累的模样。
忽而,一阵凉风吹散燥热,让二人清醒了一瞬。
“哎?你说李大人为何要让咱们守在停尸房?我当护卫以来的这三年,咱们县衙还没发生过如此恶性的死人案子,这死的还是李大人最宠爱的小妾文姨娘的亲弟弟,你是没看见哟,那文姨娘知道消息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就哭成了泪人,她本就长的好看,这一哭大人那个心疼!对了,你说真的是那豆花铺子的人杀了文松?”打盹儿清醒以后,忍不住凑到萎靡不振面前说着。
萎靡不振瞥了打盹儿一眼,说:“这谁能知道,查个什么结果就定什么罪。”
“不是,我怎么听说这事压根就没咋查,也没招捕头回来啊!还有……那豆花铺子的人跟文松无冤无仇,怎么就会杀了他呢?这事根本不合情理啊!”
“合不合情理也不是咱们说了管用的,你只管守好你的夜就行,文松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着,萎靡不振再次闭上眸子,准备小憩一会儿。
漫漫长夜,他和这啰嗦的家伙要守整整一夜,不趁机偷个懒哪里能熬到天亮?
县衙的人手还是太少了,按说这种关键时候,至少也得两班倒才是啊!
打盹儿见萎靡不振要睡,忍不住挠头嘟囔道:“我还是觉得不对,文松得罪的人是多,可好像也没得罪人家豆花铺子啊,说不得是他的仇家想要杀他,那豆花铺子的人倒了霉!”
说着,打盹儿忍不住咋舌:“那这豆花铺子的人也太倒霉了吧,文姨娘可是说了,一定让豆花铺子的人给文松赔命!”
萎靡不振半眯着眸子看了一眼打盹儿,忍不住默默摇了摇头。
这货真是蠢,有些话不是他们这些护卫能私下谈论的,万一传了出去他们俩都得跟着倒霉。
就在此时,一道轻微的声音突然传来,在这样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明显。
萎靡不振陡然睁大眸子,他抽出腰间的长剑豁然站起身,喝道:“谁?出来?”
打盹儿这才后知后觉地跟着站起来拔剑,只是他四顾的神情些微有些茫然,不知道萎靡不振为何突然会这么大的反应。
人?
他怎么没感觉到呢?
“阿嚏!”
突然,一阵淡淡的香风袭来,打盹儿耸了耸鼻子,打了个喷嚏。
“没……”就在他刚想说没人的时候,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阵阵眩晕的感觉,紧接着他便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萎靡不振察觉到不对,眼中爆发出犀利的光芒,抬起袖子掩住口鼻,暗道这股香风有问题。
可还是迟了!
他脑海中亦一阵阵眩晕,不等他做出反应,也步了打盹儿的后尘。
待二人栽倒后,一个身着夜行衣,从头包到脚的人出现在停尸房门前,他踢了踢打盹儿和萎靡不振,见二人是真的晕了过去,这才施施然地跨了进去。
等他进去后不久,停尸房外又出现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这二人赫然便是莫绍峰和陈小莲。
陈小莲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二人,低声道:“那人夜探停尸房,肯定有问题,咱们快跟上!”
莫绍峰:“……”
他们二人也夜探停尸房,难道也有问题?
不过这话,莫绍峰没有说出来。
他将陈小莲护在身后,低声说:“你跟在我身后,那人是个练家子,我保护你!”
——我保护你!
此言一出,陈小莲微微有些怔楞。
她上辈子加这辈子活了那么多年,还从未有人跟她说过我保护你这种话。
前世的时候,她身边围绕的全是敌人和竞争对手,哪怕是把她带到本家的长老也是想让她有机会走上家主的宝座,好保他那一脉的荣华富贵。
今生睁开眼,就一直是她在保护家人,在寻摸赚钱的法子,在为别人奔走。
第一次,有人跟她说我保护你。
而说的这个人,是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少年。
嘴角轻轻勾起,陈小莲心中暗道:“被人保护的感觉,其实还挺不错的嘛!”
没有拒绝,陈小莲暗搓搓地跟在莫绍峰的身后,朝停尸房走去。
二人的声音很轻,并未惊动先他们一步进去的人。
停尸房内。
阴森黑暗的屋子,只有一张不大的床,床上盖着白布,白布下隐隐可见人身的形状。
当先走进来的黑衣人四下打量了一番,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燃,走到床边掀开白布打量着这具尸体。
浑身青紫的男尸,在这样的温度下已经起了尸斑,这人露在夜行衣外头的眸子闪过一抹嫌弃,随手将白布一扔。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拧开塞子就朝尸体上撒去。
一股浓郁的酒味瞬间弥漫开来,伴随着尸体散发的臭味,让他眼底的嫌弃更甚。
就在他想要随手扔掉火折子将尸体点燃的时候,耳后突然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有些疼但并不是难以忍受。
抬手,这人想要触摸一下耳后的时候,他浑身僵硬眼前一黑,干脆利落地直直朝后倒去。
“轰”的一声,黑衣人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他手中的火折子也顺势滚了出去,火焰依旧在欢快跳动,直到……被一只小巧的绣花鞋踩住拧了几下,这才完全熄灭。
随之而来的,是陈小莲淡然中带着诧异的脆声。
“咦?这人是想要来毁尸灭迹?看来我果然猜得没错,问题还是出在文松的尸体上,只不过那仵作水平太差,没有察觉到而已!”
说完,陈小莲走到黑衣人的面前,先是踢了他几脚,确定他是真的晕了以后,这才掀开他面上蒙着的黑色布巾。
一张陌生的脸露了出来,四四方方的没有任何特别,属于丢进人群中根本不会引起旁人注意的那种类型,是干毁尸灭迹这种活的好料子。
“莲姐儿,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把这人交给县太爷吗?”莫绍峰皱眉看着黑衣人,实在想不通这人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停尸房想要烧毁文松的尸体?
“你傻吗?把这人交给县太爷,我们此时出现在此地又如何解释?”白了莫绍峰一眼,陈小莲才继续说:“还是先赶紧查一下文松的死因要紧!”
“查?怎么查?”
“自然是验尸啊!”
说着,陈小莲走到小床跟前,将尸体上蒙着的白布完全揭开放在一边。
尸体赤身,呈青紫色,胸腔明显被人打开又缝合,臭味在掀开白布的那一刻更明显了,混合着黑衣人洒下烈酒的味道,直冲陈小莲的脑中,让她差点窒息。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还是先检查文松的死因要紧。
突发心疾也要分情症状轻重,若是轻微的只会造成身体不适不会致死,而豆花也不是引发心疾的原因。
这货,以前可是豆花铺子的常客。
陈小莲先检查尸体体表,发现并无明显伤痕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自己要不要开膛检查尸体内部,好确认仵作所说他突发心疾而死的准确性,可想到莫绍峰还在身边站着,她这么做怕是会吓到这小子,还是先行作罢,走向文松的脑袋,伸出手指轻轻按压。
莫绍峰看着陈小莲的一系列动作,脸色更不好了,心中也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上不来的下不去,让他的身体也跟着慢慢变得僵硬。
莲姐儿她……怎么能……怎么能看这男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