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看见最后进来的那张冷肃的面容后,小雨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眼底深处不免染上一丝灰败。
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去了潜水县查案吗?怎么突然会回来?
主子本就趁着这人不在清水县的时候筹谋此事,若是他回来想要查清楚事实真相根本不难。
主子……
闭上了眸子,小雨没有反抗,任由捕快将他带走。
走到昏死的郑勇面前,捕头丁阳并未多看他一眼,而是拔出钉在地面上的羽箭,细细打量之后,眼底满是深意。
这箭的材质与一般将士用的不同,他竟是从未见过啊!
“把他也带走!”冷漠地看了一眼昏死的郑勇,丁阳挥挥手让人也将他带走。
不多时,闹哄哄的小院便恢复了平静。
没过多久,另外一股流言传了出来。
“哎?你听说了么?丁捕头刚一回来,就把郑勇给捉了,听说他就藏在莫语巷。”
“啥?他果然是逃走藏起来了,看来他真的是杀害文松的凶手,这么说来豆花铺子的人只是倒霉,当了他的替死鬼!”
“乖乖,你们说郑勇好歹是个济世救人的大夫,咋心那么狠呢?”
“那谁知道呢?你们没听说么?他心狠又不是这一次,之前明里暗里害了多少人?就这人能当大夫?我呸!”
“就是,不过丁捕头一向正派,定不会让郑勇轻易再逃喽!”
“没错,是这个话!”
县衙。
师爷捋着自己的羊角胡,说:“大人,方才捕快来报,说丁捕头找到了藏匿的郑勇!”
“什么?那感情好,郑大夫没事吧?”县令听到这个消息,居然脸上闪过喜色。
这话里的意思,明摆着还是相信郑勇不是杀害文松的凶手,知道他无事竟将其他诡异之处刻意忽略了。
师爷面色一僵,眼底闪过莫名。
良久,才继续道:“大人,丁捕头找到郑勇的时候,他并不是一个人!”
“什么?肯定是有人挟持郑大夫,意图将文松之死栽赃在他身上。”
“???”
我说大人,您平时也不是这么糊涂的人啊,怎么遇到郑大夫的事儿,就像是一叶障目啥都看不到了呢?
您怎么不问问郑勇当时和谁在一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本该在潜水县的丁捕头为何会突然回来?他又是在哪里找到的郑勇?
而且您的师爷我还用了藏匿二字啊!!!
胡子花白的师爷,顿时凌乱了。
与此同时,后院的县令夫人也得到了消息。
侍卫半跪在地,将当时院内的情况一一汇报。
许久后,县令夫人才问道:“你说你准备出手救郑勇的时候,有人先你一步出手?你竟是未能察觉到那人藏身之地?”
“那人善隐匿身形,射完箭后便挪动位置,属下去查看过,未能发现踪迹!”护卫低头回禀。
县令夫人思虑良久,这才说:“罢了,那人的目的与我们相同,都是阻止文姨娘将郑勇灭口,找不到就找不到吧!”
话虽如是说,可县令夫人的眼底还是写满了凝重。
暗中隐藏的人,是不是那丫头找来的?
她本以为她只是个会点医术的丑丫头罢了,没想到她还有如此能耐,找来这样的高手为她所用,看来她对她的评价,又要变一变了。
抬头,县令夫人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虚空。
只见天空碧蓝如洗,净亮澄澈。
可在这片天空底下活着的人们,却各有各的复杂。
“继续盯着前院,文姨娘那边也不能放松!”顿了顿,县令夫人补了一句:“你去安排下去,让文姨娘知道小雨被抓的消息!”
“是!”
护卫领命离去,县令夫人却身形未动,冷然而萧索。
孙家酒楼。
一直在等候消息的胖老板王彪等人,在得知郑勇被抓后,终于狠狠松了一口气。
“孙老哥,郑勇被抓了,那我娘子他们是不是就能被放了?”王彪虽说松了口气,还是心中难安。
“这……”胖老板有些犹豫,良久才说:“那就看丁捕头审案的情况了,若人确实是郑勇杀的,那弟妹和两位梁老弟自然无恙,县令也不敢真的草菅人命。”
若不是郑勇杀的,怕是还会再生波折啊!
王彪面色发苦,双目染上血色。
这场无妄之灾,真的是冤啊!
就在这时,大堂门口突然传来黑娃的声音:“哎哎哎,咱们酒楼还没开张呢?这位小哥若是想用膳,还得等开业才行!”
此言一出,大堂内的几人齐刷刷将视线凝聚在门口。
旋即,一道清脆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黑娃,你小子是不是想挨揍?喊谁小哥呢?”
紧接着,一阵静默之后,身形瘦弱矮小却脸色苍白到诡异的小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嘴角一直勾着慵懒的笑意。
可那弧度,怎么看怎么僵硬,就跟戴着面具似得。
等等……
面具?
胖老板王等人不由诡谲看着来人。
齐声喝道:“莲姐儿?”
偏那小子脆生生应道:“哎,是我!”
众人面色更显诡异,莲姐儿咋打扮成这个样子了?她脸上那些看着吓人的疙瘩哪儿去了?
不等众人问出口,身形高大的莫绍峰从门外踏进来,气势含而不露,眼神犀利如鹰隼。
打了个哈欠,陈小莲边走边说:“黑娃,你去给我打点水,我先洗洗脸,这脸上糊的东西太多,实在是难受!”
说完,陈小莲在众人诡异的眼神中,施施然去后院了。
黑娃先是愣了愣,这才屁颠屁颠跟上给自家师傅打水去了。
见状,众人先是懵了一阵,这才将莫绍峰团团围住。
“峰哥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莲姐儿一起回来?”
问这话的是王彪,他实在是有些不明白为何莲姐儿会打扮成小哥儿,还跟莫绍峰一起回来。
对了,锦儿呢?怎么没见她跟着一起回来?
胖老板亦问道:“是啊,县里的流言是怎么回事?丁捕头不是说在潜水县办公差么,怎么会突然回来?这些跟莲姐儿有没有关系?”
梁老大:“是啊,你们这些小的一个个神神秘秘的,倒显得我们这些大人一点用都没有!”
这话,王彪和胖老板极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莫绍峰在几人期待又疑惑的眼神中,将他知道的那一部分缓缓道来。
当然,他知道的也并不多就是了!
等陈小莲将脸洗干净,恢复原本那张可怖的疙瘩脸后,莫绍峰也将他自己知道的那一部分原原本本告知几人。
只是,众人疑惑更甚。
郑勇怎么会在莫语巷的小院子?莲姐儿怎么会知道他在那里?还知道文姨娘的丫鬟要杀郑勇?
在陈小莲面前,几人当然不会藏着掖着,当即就问出了口。
咧嘴笑了笑,陈小莲耸耸肩,浑然不在意地张口。
“因为……郑勇是我抓的啊!”
“啥?”
这下,不止是胖老板几人,就是莫绍峰都惊呆了。
撂下一个平地惊雷后,陈小莲没有多做解释,跟众人说了一声便踏出孙家酒楼,直奔县衙而去。
只是匆忙之中的她没有发现,在她踏出孙家酒楼的时候,一个身着麻布裙衫的年轻妇人愣愣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后,这才收回视线。
“怎么是她?”呢喃罢,年轻妇人又将视线落在新装修好,气派豪华的孙家酒楼上。
旋即,她的眸光越来越亮,隐隐带着兴奋,许久后才转身离开。
县衙后院。
陈小莲在护卫的带领下径直来到县令夫人的院子,一眼便看到站在院中身形清冷萧索的女人。
“夫人!”
陈小莲轻唤了一声,微微福身算作行礼。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在面对官家夫人时自然没有普通民女那般惶恐敬畏,只是对于这个在县令宠妾灭妻之下,如同花儿般慢慢枯萎的女子,她多少还是有着尊敬。
毕竟她虽说威胁过她,最终却还是相信了她。
缓缓转身,县令夫人看着陈小莲略显可怖的脸,轻浅勾唇。
说:“小丫头,以你的手段和计谋,只怕不用本夫人帮忙,你自己便可救出你的姨母。”
陈小莲回以浅笑,并没有否认县令夫人的话。
而是说:“只是那样姨母和舅舅怕是要吃很多苦头,这一点是民女不愿意看到的!”
见陈小莲没有否认清水县之乱有她的手笔,县令夫人不由挑眉,嘴角的笑意完全消失,眸光幽深地看着她。
陈小莲丝毫不惧,眸子内清澈见底。
县令夫人心下不由叹息,好在这丫头容貌丑陋,不然就她的心智和谋略,再长一张祸国殃民的脸,那便是真正的祸水了。
“你可听说慧极必伤这句话?”突然,县令夫人意味深长道。
陈小莲笑了笑,云淡风轻说:“若我无法保护自己在意的亲人,那才是真正的伤,比起这个,其他又算得了什么?我从不主动构陷对付旁人,可旁人也休想欺负到我头上。”
锦福楼是如此,文松之死亦是如此。
她早就打定主意重活一次要过不一样的人生,至少这个人生要足够光明足够简单,可真的当不简单不光明的事情落在她头上时,她也不会逃避抗拒。
毕竟,内心深处的原则,是无法改变的。
县令夫人想了想,眸光不由黯淡了几分。
说到底,她还不如一个才十几岁的丫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