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见状急忙上前扶着李氏,劝道:“妹妹,你听姐姐一句话,事已至此这钱你就先用着,万一林大闹上门来,他也不敢闹出人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是啊!”王彪叹息摇头,还是道:“等他找来再说吧!有了这钱,明日我再去找许老六一趟,先把新屋盖起来。”
王彪和梁氏都这么说了,李氏也不好再说什么。
可她还是心惊肉跳,心中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过了一阵,梁氏和王彪要开始做豆腐,好让几个小的明天送到县上的酒楼饭馆。
李氏瞬间忘记了林大和二十两银子这回事,坚持要去帮忙。
陈小莲知道让娘亲受了惊吓,也不好凑到跟前去提醒娘亲这茬事,默默溜回房照顾自家还在昏迷的亲爹。
屋内。
陈义智躺在炕上,消瘦的脸有几分青紫,呼吸却平稳绵长。
陈小莲撑着下巴,呢喃道:“咳咳,爹啊!您也该醒了,不然娘亲这动不动就掉眼泪的柔弱性子,我可吃不消!”
说着,陈小莲掀开盖在陈义智身上的被子,检查他腿伤的情况。
检查完,她又给陈义智把脉。
这一通折腾过后,她满意地点点头。
她亲爹到底是庄户人,这身体底子就是好,这种伤要是放在陈义信的身上,怕是他不死以后也站不起来,得跟拐杖为伍了。
不过后续的治疗,还是得跟上!
不行,明天小子们去县上送豆腐,她也得跟着一起去。
买点给爹治伤的药材和金针,她这一手针灸的本事,可不能白白浪费喽。
只不过,怎么才能不引起别人怀疑呢?要知道医术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
头疼!
撇撇嘴,陈小莲算准时间,在陈义智脑后的穴位来了一下,不过她用的并不是金针,而是娘亲的缝衣针,这扎到肉里可不是一般的疼。
“唔!”陈义智吃痛发出闷哼,许久睫毛才微微动了下,睁开写满迷茫的双眼。
双眼无焦,几度张口,直到许久后陈义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这是哪里?”
陈小莲嘴角勾笑,叫了一声“爹”,这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面带惊喜地冲了出去。
“娘,你快来啊!爹醒了!”
一时间,王家因陈小莲的话,沸腾了起来。
炕边。
除了陈义智一家齐聚,王彪和梁氏也放下手中的活计赶了过来。
李氏将脸埋在陈义智的手掌心,低声“呜呜”哭泣着,她的声音很压抑很破碎。
没人知道柔弱的她在陈义智倒下以后承受了多少压力,她每天都要告诉自己很多遍她必须要坚强,才能不让自己也跟着倒下。
王彪和梁氏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惊喜。
他们没想到陈家老三能顺利清醒过来,只怕是整个桃花村都以为他就是挺着数日子,能活一天是一天。
他醒过来好啊,她们娘几个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哪怕他这辈子都站不起来,只要人还活着,他的妻儿就不会被欺负的太狠。
“妹妹,你别哭了,老三这一醒过来,慢慢身体好了,你们的好日子就来了!”梁氏拍了拍李氏的肩膀,轻声劝慰着。
陈义智很懵,没弄明白眼前是个什么情况。
他记得他赶牛车去给莲姐儿请大夫,可路上牛车的一个轮子突然坏了,失控冲下壕沟。
接下来,他就像是做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的妻子儿女被家人嫌弃欺负,爹娘为了利益要赶他们走,他很伤心也很绝望,梦里便想着如果他们能分家,就算净身出户也好。
老陈家,他是一天都不想待。
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何他会在彪哥家里醒来?
他们是同村没错,可平素也没什么太深的交情,这是怎么回事?
王彪知道陈义智刚醒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即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陈义智听罢,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他的脸色灰白,眼中有着深沉的伤痛和绝望。
他勤勤恳恳的为家里付出,不管多苦多累都没有怨言,他不是不羡慕大哥有个读书的儿子自己也能去县里做工,不是不羡慕四弟能读书,就是少时出去当学徒入赘师傅家的二哥他也羡慕,可他知道家里的地总要有人种,不是他又能是谁?
他觉得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爹娘总该能看在眼里,莲姐儿当初浑身湿透奄奄一息的被人送回来,他像是疯了一样跟爹娘借钱请大夫,可爹娘的无情让他绝望。
走投无路,他才去找了林大。
后来,他受伤快死了,爹娘却觉得他们是拖累,急于想要甩脱。
娘子一贯柔弱没主见,这些日子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莲姐儿那么沉闷的性子,也敢跟爹娘呛声,跟林大动手,还去给他讨公道,她又该多难?
都是他没用,他只当了好儿子,却不是好丈夫,更不是好父亲。
如是想着,两行泪顺着陈义智的眼角滑落,没入他脑下的枕头。
陈小星跪坐在炕上,看到自家亲爹流泪,不由将小脑袋凑近陈义智的眼睛,轻轻吹气,口中念叨着:“爹爹是不是眼睛疼?小星给爹呼呼就不疼了!爹爹不哭!”
陈小狼在一旁不着痕迹拽着陈义智的袖子,狠狠咬着唇瓣,他双眸通红,却倔强的不肯让眼泪落下,压抑着自己的脆弱。
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在短短的时间内,变得更加阴郁了。
在其他人都哭的时候,陈小莲却脆声笑了。
“爹,娘,你们这是做什么?咱们就要有新家,爹爹又醒了过来,还认了姨母姨丈,这好日子都在后头呢!哭来哭去的,多晦气?嘿嘿……我们应该笑,笑的越开心越好!”
陈小莲清脆的笑声,瞬间将屋内的阴郁一扫而空,李氏不哭了,陈小狼默默揉了揉眼睛,就是陈义智都忍不住侧头看向陈小莲。
“莲姐儿,过来让爹看看!”陈义智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如粗粝的砂石般刺人。
陈小莲依言坐在炕边,眸光清澈地看着陈义智。
忍不住心头一酸,陈义智哑声说:“莲姐儿,你可知道爹娘听说你跳河有多难过?你怎么忍心丢下爹娘寻短见?你……”
陈义智说这些话,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有的只是深沉的痛。
自家闺女,他怎么忍心太过苛责?
然,陈小莲却“咯咯”笑了。
“爹,你怎么也听人家乱讲?我不是跳河,是有人偷袭我,我才掉水里的!我可舍不得丢下爹娘寻短见!”
“什么?”听闻此言,陈义智灰败黯淡的眸子闪过怒色,忍不住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莲姐儿,是谁偷袭你?爹去找他算账!”
“爹啊!”陈小莲按住想要坐起来的陈义智,笑道:“我自己都没看清楚偷袭的人是谁,你去找谁算账啊?”
当然,暂时没线索不代表一直没线索,她可没忘记这茬子事。
要知道,她可是很记仇的。
“不行,敢害我闺女,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陈义智愤怒过后,突然脸色更加难看,忍不住大口喘气,冷汗从额角咕噜落下。
他动作太大,竟是扯到了伤腿。
嘴角微微抽了抽,陈小莲很想扶额。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她家爹爹还真是不一样,对女儿比对儿子还宠爱。
这听到她不是自尽,拖着伤腿都要跟人去拼命,可这好歹也要有拼命的对象才行不是吗?
梁氏和王彪见天色已晚,还着急做豆腐,闲话了几句赶紧忙活去了。
李氏擦干眼泪准备去帮忙,陈小莲却将她拦住。
说:“娘,爹刚醒,你肯定有很多话跟爹说,我去帮姨母和姨丈做豆腐!”
“可是……”李氏犹豫了半晌,在相公和女儿之间挣扎了一瞬,还是选择了前者,“莲姐儿,你莫要太累着自己!”
“大姐,我帮你!”陈小狼松开陈义智的袖子,站起来也准备去帮着做豆腐。
陈小莲赏了他一个爆栗,“你小子带着小星早点睡,明儿个一大早还要去县里送豆腐呢!”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赶紧滚蛋,不要来碍事!”
将陈小星抱起来塞在陈小狼怀中,陈小莲说的恶形恶状。
陈小狼没法子,只得跟陈义智和李氏打了声招呼,先抱着开始打盹的陈小星去王聪屋里。
陈小莲不想打扰自家爹娘,退出来后直接去了豆腐坊。
王彪梁氏和王锦儿已经在忙活,见陈小莲过来也没客气。
“莲姐儿,你来的刚好,你姨丈刚点卤了一锅豆花出来,你和锦儿盛出来倒在模具里,明早豆腐就能成型!”
顿了顿,梁氏继续道:“我刚思虑着,这几天先不卖酸辣豆花,你姨丈要忙着帮你们盖房没空,聪哥儿他们几个小的卖豆花我怕出事,这县上不比咱们村,没个大人在,旁人看他们年纪小肯定会欺负,银钱损失倒不算什么,娃子们可不能出事!”
“娘,这不是还有我呢!怕什么?”
“有你在我才怕!你个臭丫头别的本事没有,胡闹的本事一箩筐,你明儿个带着他们几个送完豆腐就回来,敢到处乱晃仔细你的皮。”